赵忠祥为什么“一句顶一万句”?

2020-01-16 15:04:25 来源:网络

赵忠祥去世了。正巧在离鼠年春节只剩一个星期,他78岁生日这天。

如果单论在国内的知名度,赵忠祥这个名字,排在前十名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吧。中国第一代电视播音员,第一代综艺主持人,在春晚影响力最大的时代先后主持了12次。他的离世,本该是件举国哀悼的事。

贴两张最能表现赵老师国民度的图:

可是,我在网上看到的,却不是这种场面。悼念也有,但不是主流,更多的是调侃打趣,其次是感叹赵忠祥晚节不保,这都是因为他16年前身陷的一桩绯闻、一件官司。而那件事的细节,大家记得的,多半也只是事件女主角公布的录音文件里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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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忠祥在电视媒体界从业半个世纪,做过的节目时长数以千计,说过的话语数以万计,覆盖的观众数以亿计,到了最后盖棺论定功过是非的时候,大家却只记得这么一句本来只是关起门来说给一个人的隐私性的话。

这才真是应了刘震云的那本书名——《一句顶一万句》。

赵忠祥老师九泉之下,一定会觉得不公平。

如果我们理性地思考,也会觉得不公平。

我们是不是对待名人太苛刻了?是不是应该呼吁一下把公共成就和私德分开?何况,那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性质,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单凭录音里一句涉及“性”的脏话,就能把人永远地钉上耻辱柱吗?大家是不是太保守了?

可是如果这么想,又把事情简单化了。

赵忠祥这件事,存在很多非常特殊的因素。其中但凡换掉任何一个因素,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没有那个录音文件。

如果录音里没有那句话。

如果赵忠祥不是央视主持人头牌。

如果时间不是临近赵忠祥退休。

如果……

金庸年轻时有过婚外恋,但到他去世时,那件事对他的人生评价几乎没有影响,因为年代太久远了,而且没有直观的记录。人们只记得他的武侠作品。

另一个香港才子黄霑,也有过婚外恋,也没有影响他的人生评价,除了年代久远,更重要的原因是,黄霑在世时的形象一向都是风流不羁,大家早就接受了那样的“人设”。

迈克尔·杰克逊去世前那几年,深陷娈童案的困扰,但到他去世的时候,舆论的反应是什么呢?大家应该还记得,主流舆论都是一片悼念之声:我们痛失了一位伟大的艺术家。

娈童的指控,绝对比赵忠祥所受到的指控更严重,为什么并没有太过影响对迈克尔·杰克逊的人生评价?当然后来娈童案的指控者公开承认此事纯属捏造,是为了讹钱栽赃陷害,还了迈克尔·杰克逊一个清白,但他自己堪称伟大的艺术成就,也是原因之一。

赵忠祥和金庸、黄霑、迈克尔·杰克逊有根本性的不同,导致他晚年处境的最关键因素,还是他的身份。

2009年赵忠祥上过谈话节目《锵锵三人行》。

节目里有这样一段对话——

赵忠祥:当你的名字不能和这个机构切割开来的时候,你比如我是央视一线的工作人员,甚至于如果我是央视一个新闻播音员、新闻主播,我就会想到我在外面的这样一种社会的形象,是和央视仍然是连在一起的。如果反差太大,或者我个人的这种个性色彩太过于浓重,是不是和我央视主体的风格有悖。这样的时候,我不可能不考虑这个问题,我觉得这是一个负责任的表现。

梁文道:但是赵老师那个问题更复杂,就像那天我们也聊,就是说央视的形象某程度上是国家的形象。所以他不只是代表央视,他还代表国家,所以他形象上种种的负担,那种责任更大。

最后还是梁文道总结得透彻,他说:“我觉得很多人在谈赵老师这些事的时候,他就很曲折地,把对很多别的东西的不满,透过这件事去表达出来,这种嘲讽。”

在大部分人眼里,赵忠祥并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是一个符号,代表了太多宏大的伟光正的东西,当那出狗血剧和那句录音曝出来后,或许才是大家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甚至,他比我们一般人更不堪。

可是,谁身上又能完全没一点不堪?谁又没有点儿见不得人的欲望?谁不会在私底下蹦出几句脏话呢?

与其说大家是嘲笑这件事本身,不如说是在嘲笑台上台下的那种巨大的反差,并且对这种反差的暴露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但是有这种反差,难道不是必然的吗?

归根结底,这种反差和赵忠祥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所有的央视主持人,其他台的主持人,所有的名人,谁台上台下没有反差?

赵忠祥的反差,只是更极致而已。

回到那个问题:为什么赵忠祥台下的一句就可以顶台上的一万句?

因为那一万句我们都记不住,那些话都不能代表赵忠祥这个人。而这一句,虽然也不是赵忠祥的全部,但至少是一部分吧,而且它那么耸动,足以过耳难忘。

金庸有“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黄霑有《沧海一身笑》《上海滩》《狮子山下》,这些作品全民皆知又有鲜明的个人属性,足以掩盖创作者私德上的瑕疵。赵忠祥没有这个幸运,那些宏大的东西,以前都会觉得是多么坚牢的靠山,到死的时候才被验证为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

所以对于赵老师的身后评,与其负面地去看待,不如换个正面温暖一点的说法:我们承认,那是代表一个时代的声音,我们肯定那个声音曾经的陪伴,可是当时代过去,最终让人铭记的,还是这个人本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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