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事件是冷战后影响世界走向的重要事件，但越是意义重大，就越需要对911事件的理智认识，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我们回望当初对911事件的争论时，理智与冲动体现得很明显。（资料图）
“911袭击不是一般意义的恐怖袭击，这是一场战争！”我的话音未落，质问声便扑面而来：
“你的发言代表的是一种错误的价值观！911是一场反人类的屠杀，用战争这样的中性词来形容911，对那些在恐怖袭击中死去的人是不公平的，因为恐怖主义是人类共同的敌人！”
这是在一次学术研讨会上的一问一答，那个被质问的发言者就是我。我不知道我的话错在哪里，我也无法反驳他人的质问。我只想说，我们已经有多久习惯于用充满价值评价的词语去描述一个基本事实了，难道离开了简单的价值判断我们就无法表达自己的观点了吗？
我所说的战争是纯粹意义上的事实判断，因为，911是一次蓄谋已久的、有计划的、针对特定国家重要目标的军事行动，它不同于针对平民的以制造恐怖为目的袭击，而是针对国家重要政治（华盛顿州的政府建筑）、军事（五角大楼）、经济（世贸大楼）目标的突然袭击，其军事特征一目了然，而袭击的目的是为了报复。
911过去一个月以后，一份针对阿富汗塔利班政权的战争计划就得到了国会的通过，一场惩罚性的战争就此打响，所谓惩罚性战争不同于实力相当的邻国间的战争冲突，它的特点是非对称。对于发起国而言，其战争意志的确立，几乎不需要做成败后果和资源消耗成本核算等复杂的军事战略决策，轻易点燃的怒火无法平息，战争便不可避免。对于被惩罚国而言，等待它的是无条件的被碾压的命运，唯一的变数是战争曲线在时间坐标上延续的长度。
然而，被碾压并不代表被征服，被征服也不代表战争的结果没有任何变数。阿富汗战争与随之而来的伊拉克战争一样，其发展的趋势远远出乎战争发起国的意料，美国人所想象的“发动战争—结束战争—建立战后新政府—帮助重建—撤离”的计划，成为一场旷日持久的噩梦！
把911袭击和中东的政治历史割裂开来是错误的，把911袭击与后续的两场战争说成是两件完全性质不同的事件，也是错误的，西方与阿拉伯世界的长期政治博弈在21世纪初出现了历史性的拐点，911袭击与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都是这种博弈的延续，而美国所发动的惩罚性战争也没能找到这场延续半个多世纪政治博弈的答案。由战争所引发的权力更迭、权力真空，造成了中东政治版图的碎片化，政治势力的割据风起云涌，而随着2010年前后中东颜色革命和随后的叙利亚危机，这种碎片化和割据进一步加剧，事态已经超过了美国人的掌控能力。而随着俄罗斯、土耳其和欧洲对叙利亚战争的介入，局势变得更加复杂。美国想要推翻叙利亚现政权，俄罗斯不愿意放弃其在中东最后的战略遗产，而土耳其想竭力扩大其在中东的话语权，政治碎片化的叙利亚前途变得扑朔迷离。
把911看成冷之战以后全球战略最重要的历史拐点，恐怕不会有太多人提出异议吧。直到今天，该事件的影响依然在持续发酵，而令人奇怪的是，实力超强的美国的介入，并没有把中东局势导向一个明确的方向，而战争的结果是人口数量众多的难民潮，引发了波及欧洲乃至全球的人道主义危机，让深陷经济衰退泥潭的欧洲动荡不安。美、俄在叙利亚政权问题上的互不相让，使两个大国的明争暗斗进一步升级。战略的不确定性令经济衰退阴霾下的世界雪上加霜，世界正迎来战后最大面积的全球性衰退，而衰退引发的矛盾与冲突必将加剧战略的不确定性。世纪之处人类翘首以盼的21世纪发展繁荣的曙光变得日益暗淡，人们仿佛听到了大规模战争的钟声依稀回荡、袅袅不绝。
历史的灾难从来没有获胜者，二战结束不过70年，冷战的铁幕打开只不过四分之一世纪，本已渐渐收敛的能量曲线又开始发散震荡，大趋势的多阶函数越来越无解。刚刚结束的G20给出了一份含糊不清的经济药方，而全球性政治动荡的药方又在哪里呢？
还是回到911吧，无论我们为这一短促的战争行为下怎样妖魔化的定义，都无法改变其政治博弈的基本事实。无论用怎样充满道德的口号——反恐战争也好，打击邪恶势力也好，经过15年的反恐战争，我们看到的结局证明了一点——试图借助超强的实力，用非对称战争的手段根本无法解决历史遗留的政治矛盾，而用推翻现有政权、打破现有政治格局的方法，试图通过碾压来重新洗牌，结果只能是形成新的政治割据，而割据恰恰是恐怖主义袭击日益扩大化的根本原因，这就是美国主导的反恐战争的政治悖论！
到了该剥离蒙在真实历史之上、充满西方价值的话语体系的时候了。中东危机就是一场征服与被征服、报复与反报复的战争，911也好，阿富汗、伊拉克战争也好，伊斯兰国的屠杀也好、叙利亚战争也好都是如此。作为非对称战争的强势一方，美国和西方拥有绝对的战略话语权和行动力，他们可以选择惩罚与报复的时机和手段，但却无法限制被征服者报复的方式。我们可以谴责乃至惩罚反人类的报复手段，但却无法彻底消除历史遗留的矛盾，反恐战争越反越恐成为一种恶性循环，我们必须寻求新的出路。
新的出路在哪里？答案还难以寻觅。我们能够做的是抛弃带有明显价值倾向的西方话语模式，否则我们就无法探明中东复杂政治与战争的历史真相。我们可以用更加理性客观的眼光去剖析历史，因为解决中东政治难题的答案或许就在真实的历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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