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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各有千秋，一些姑娘太太们即使有些缺点，也不乏拥趸。但是，也有一群屡屡挑事的“万人嫌”人物，掺和并引发了贾府的多次轩然大波，她就是赵姨娘。
大家一边嫌弃着赵姨娘，一边想不通，贾政为什么要娶一个如此昏聩无知的妇人？贾母和王夫人又为何没有反对呢？
赵姨娘。来源/87版《红楼梦》截图
赵姨娘是谁
赵姨娘是谁？
统观全书，我们对她的身世知之甚少。可以推测的是，赵姨娘出身卑微，且没有受过系统的封建礼法教育。又因其弟赵国基在贾府充当贾环的跟班，可知这对姐弟应该是贾府的世代奴仆。
如此一来，赵姨娘得以成为贾政的妾室，极有可能是因为其容貌或某种特质吸引了贾政。毕竟同在贾府中，来回打几次照面的机会应当是有的。
成为贾政之妾后，赵姨娘先后生下了探春、贾环。和周姨娘不同，赵姨娘倒一直没闲着，总是琢磨着该怎么“往上走”。
赵姨娘深知，在贾府这样的封建大家庭中，庶出且“人物委琐，举止荒疏”的贾环是肯定比不过嫡出且“神采飘逸，秀色夺人”的宝玉，这是她深层的忧虑和妒忌。
这种心理见诸小说的多个桥段。赵姨娘第一次正式出场时，贾环与宝钗的丫鬟莺儿赌输了钱，因赖账被宝玉赶了回去。赵姨娘问了事情的经过，生气地骂贾环是“下流没脸”的东西，责怪他去找宝玉等人玩。
赵姨娘很生气。来源/87版《红楼梦》截图
碰巧这对话被经过窗边的王熙凤听到了，王熙凤不给赵姨娘留一点儿面子，大声说道：
“大正月又怎么了？环兄弟小孩子家，一半点儿错了，你只教导他，说这些淡话作什么！凭他怎么去，还有太太、老爷管他呢，就大口啐他！他现是主子，不好了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红楼梦》第20回）
从这件小事中，我们可以看出，赵姨娘对贾环的责骂实际上充斥着对宝玉的仇视。同时，作为贾环的亲生母亲，赵姨娘甚至没有资格亲自管教儿子，因为她只是个姨娘，而贾环是“主子”；名义上能够约束和管教贾环的应当是贾政和正室王夫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赵姨娘的扭曲心理只会日益强烈。正常情况下，贾府未来的当家人肯定不是贾环，但“事在人为”，如果宝玉不在了呢？赵姨娘的歪心思就这么动了起来。
一天，宝玉的寄名干娘马道婆来到贾府，向赵姨娘讨要布面。聊天过程中，赵姨娘流露出了对凤姐儿的不满，马道婆见势，提出了“暗里算计”的建议，这可正中了赵姨娘的下怀。经过马道婆一番欲擒故纵的怂恿，赵姨娘同她达成了一笔邪恶的交易——
“又向裤腰里掏了半晌，掏出十个青面白发的鬼来，并两个纸人递与赵姨娘，又悄悄教他道：‘将他两个的年庚八字写在这两个纸人身上，一并五个鬼都掖在他们各人的床上就完了。我只在家里作法，自有效验。千万小心，不要害怕。’”（《红楼梦》第25回）
马道婆拿了赵姨娘的钱，对宝玉和凤姐儿施了“魇魔法”。不料宝玉真的突然间口内乱嚷、满嘴胡话，“拿刀弄杖，寻死觅活”的；凤姐也是“手持一把明晃晃钢刀砍进园来，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就要杀人”。
赵姨娘听丫鬟说宝玉和凤姐儿都病了，对马道婆说：“报应！活菩萨报应！”来源/87版《红楼梦》截图
赵姨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别提有多兴奋了。三、四天后，宝玉和凤姐儿看着不大好，家里连后事都备着了。赵姨娘心里真是乐开了花，于是毫不避讳地当着贾母众人的面说：“哥儿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儿的衣服穿好，让他早些回去。”贾母正忧伤不已，听到这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转脸就朝赵姨娘脸上啐了一口唾沫，大骂一通。贾政见状，立刻喝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妾。
后来，癞头和尚与跛足道人救了宝玉和凤姐儿，赵姨娘的阴招宣告失败。
可以看出，在赵姨娘扭曲的心理下，不择手段、自私阴狠是她最鲜明的特征。那么问题又回来了——这样的赵姨娘，大家长贾母为什么会同意贾政收她？
说实话，贾政收不收赵姨娘这件事，还真“不配”让贾母操心。
赵姨娘的身份：妾
在封建礼教下，等级秩序森严，婚姻家庭亦如是。
婚礼在我国古代是非常受重视的，《礼记·昏义》有云：“婚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婚礼既关系到家族利益，又决定着子孙后代。正是这种意义赋予，带来了“妻”地位的不可动摇。自周代起，人们就开始对妾妇采取贬抑的态度，并有“毋以妾为妻”的命令。
正室之子为嫡出，妾妇之子为庶出，嫡庶有别、等级森严。电视剧《甄嬛传》中，皇后乌拉那拉氏向皇上哭诉庶出女子之苦。来源/《甄嬛传》截图
古代男子娶妻，定要讲门当户对，且需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而纳妾相对来说是更私人的事情，不必牵动两个家 族之间的动作。 因为妾并不算在婚姻关系内，甚至不能严格地算作家庭成员之一。 这样一来，妾其实是在丈夫和妻子二主之夹缝中生活的弱势群体。
因此，贾政娶王夫人时，首先考虑的是女方家庭背景，其次才可能是个人修养等问题。王夫人出身于王家，一定是有嫁入贾家的资格。 而贾 政收赵姨娘，肯定不用考虑“宗庙”之类的东西。 如果说纳妾有什么标准，无非是女子本人能够讨取男子欢心，以填补正妻在丈夫心里的不足。
赵姨娘。来源/87版《红楼梦》截图
同时，由于封建礼教森严，大家庭的夫人总是一板一眼的。而妾的出身一般比较低贱，做事无甚章法，观念也相对开放。贾政将赵姨娘纳作妾，可能无非就是因为喜欢她的长相、与王夫人不同的性格罢了，毕竟纳妾不似娶妻，“开心就好”。
因此，赵姨娘在贾府中当然不能被当作贾政的配偶来看。在旧社会的婚姻家庭制度下，赵姨娘不过是贾政和王夫人二人的一个特殊奴仆罢了。
那么，赵姨娘生下了探春和贾环，其地位也不能得到提升吗？《红楼梦》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赵姨娘打起帘子，宝玉躬身进去。只见贾政和王夫人对面坐在炕上说话，地下一溜椅子，迎春、探春、惜春、贾环四个人都坐在那里。”（《红楼梦》第23回）
这是宝玉去见自己父亲时看到的场景。贾政作为主人，坐在主位，王夫人可以与其面对面而坐；厅中摆着好几把椅子，探春和贾环等小辈坐在椅子上；而赵姨娘连椅子都没有，只能站在门口侍立。
贾探春。来源/87版《红楼梦》剧照
根据封建宗法制度，妾妇生下的孩子属于男主人，基本与她无关。也就是说，庶出的孩子会有些地位，但妾妇并不会因此摆脱奴仆的身份。
说到底，赵姨娘虽然是贾政一儿一女的母亲，但并不代表她的身份地位获得了与王夫人相似的合法性。在贾府的仆人眼里，她算是个主子；但是在主子眼里，她永远都是仆人。“半主半奴”正是赵姨娘在贾府中的角色。
所以，贾政纳妾这件事无需征得贾母的同意？赵姨娘坏不坏也不重要，贾府中送丫鬟、买妾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处在封建等级下层的这些小人物，难以用“主角”们的视野来关照。
赵姨娘的贾府生活
成功被纳为贾政的妾室，对赵姨娘来说真的是件好事吗？
让我们来看看赵姨娘的贾府时光。
一日，女伶蕊官托春燕将一包蔷薇硝送予芳官，贾环见到了，想要来一包送给彩云。但是芳官也很稀罕蔷薇硝，舍不得给，于是私下又包了一包茉莉粉给贾环，谎称是蔷薇硝，让他拿去送人。贾环开心地拿着“蔷薇硝”给彩云妹妹送去，彩云打开一看，发现是茉莉粉，但是也却不过贾环的心意，还是收下了。
这件事本来可以到此为止了，但是好巧不巧被赵姨娘知道了。受了戏子的气，这还得了？赵姨娘立刻教唆贾环去闹事，但一旁的彩云说不敢去，因为害怕三姐姐探春。这句话像火上浇油一样，触到了赵姨娘的雷区，于是她一头闯进大观园，把茉莉粉直接撒在芳官脸上，破口大骂其“娼妇”“粉头”“奴才”。
赵姨娘大骂芳官。来源/新版《红楼梦》截图
可芳官并不惧怕，犀利地说赵姨娘“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其他几个女伶还一起将赵姨娘团团围住。一旁的丫鬟晴雯也像看笑话似的，假意拉劝了一下。后来，探春出面，此事才得以平息。作为赵姨娘的亲女儿，探春是这样说的：
“何苦自己不尊重，大吆小喝失了体统。你瞧周姨娘，怎不见人欺她，她也不寻人去。我劝姨娘且回房去煞煞性儿，别听那些混帐人的调唆，没的惹人笑话，自己呆白给人作粗活。”（《红楼梦》第60回）
其实，荒唐的赵姨娘在贾府的下人眼里，也是一个笑话。
探春赶来呵斥正在打架的赵姨娘。来源/新版《红楼梦》截图
平日里，赵姨娘惧怕凤姐儿，就算见了平儿也要“赔笑让座”；迎春的丫鬟司棋要炖蛋不得，便带人到后厨闹事，赵姨娘断不敢这么干；贾珍的妾室可以不管尤氏，自行在大观园玩耍，但是赵姨娘是不敢对王夫人这样的。
赵姨娘一直在为自己的地位斗争，但是每一次斗争都失败了。她的可悲之处在于，自己天天受气，可只要一抓住机会，就疯狂地欺负比自己地位更低的人。可以说，赵姨娘的种种负面形象正是她夸张的反抗而导致的。
但是反抗本身有错吗？不反抗，就会像周姨娘那样默默无闻、孤独终老。只是赵姨娘妄图以一己之力改变妾妇的现状，是不可能成功的，到头来只能是个悲剧。
从某种意义上讲，赵姨娘的“惹人厌”也是封建礼教的产物。赵姨娘秉性不善是毋庸置疑的，而导致这种不善的原因值得思辨，大抵也脱不开其心理扭曲的成因。为何扭曲？身为人妾，在夹缝里生活；其子属他人，生活也无甚可指望的。
赵姨娘。来源/87版《红楼梦》截图
“赵姨娘惹人厌，贾母为何会同意贾政纳她为妾？” 回到最初的问题，如 果我们可以看到成为贾政之妾以前的赵姨娘，或许这就是一个彻底的伪命题了。
参考文献：
[1] 曹雪芹.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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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沈新林.论《红楼梦》中的赵姨娘形象[J].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14(02):63-70.
[4] 孔令彬,李少銮.《红楼梦》中妾的地位及其生存方式[J].阴山学刊,2006(05):36-41.
END
作
者丨北辰
编辑 | 詹茜卉
校对 | 古月
排版 | 孙蔚
*本文系“国家人文历史”独家稿件，欢迎读者转发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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