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强正在厨房炒菜。锅铲打在锅子上叮叮当当响过不停。外面的天空黑压压的低沉。乌云密布。大雨就要来临了。
每逢下雨。我的浑身的肌肉和骨头就会酸疼。我起身来到厨房。对强说：“你做饭。我去散菜苗吧。吃饭后。我们去栽青菜。”强不说话。他的耳朵有些背。但我知道他听见了。他就这样。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整天拉着张苦瓜脸象是人家欠他多少钱一样。刚结婚三天他就说我是他的钱买来的。他对我没有感情。这样的男人懂得什么是感情！我不想和他争辩。孩子都三岁多了。日子就这样过来了。每天。天亮起床天黑睡觉。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好在他比较勤劳。轻活重活都会做。不会在乎我做多做少。
里面锅子里的米饭透出了香味。我去灶下将木柴退出来。把碳火扒拉到锅子四周。这样。等碳火熄灭了饭就熟透了。拿了热米汤去喂猪。却发现米糠没了。回头对强说：“你去楼上扒稻谷辗米去。猪没糠吃了。菜放下我来吧。”强听了默默放下锅铲子。到楼上去了。
刚刚把菜盛起来。要端饭吃。听见外面云子在叫唤：“春红春红。”我来到屋子外面。看见她端着碗在吃饭。我说：“菜熟了。过来吃饭。”她摇摇头。指指屋里。转身往回走。我知道她的意思是有话不能让强知道。便跟着她来到田埂边。她转身从口袋里抽出一封信来递给我。说：“我们家大宝给我的。说是他同学托付他给你。”我好奇地问：“谁的呀？”她说：“你和刚子有联系吗？”“没有！”我迟疑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
我看看信封面。没有字。“刚子和我已经有三四年没联系了。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云子吃惊地说：“你不知道？刚子他坐牢了！”我的心忽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迫不及待地问：“为什么？”云子说：“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这次我们大宝去县城。他同学给他这封信。他同学不是犯了事情吗？被判了三年。在牢里认识刚子的。说刚子很想念你。知道他同学回家。就写了这封信。托付他带给你。”说完。云子朝我家门口瞟了一眼。说“我回去了。你可别让他知道了。我可吃不了兜着走了。”我点点头。匆忙回家。
强正在吃饭。我说：“你就在家辗谷子吧。顺便看顾宝宝。我去山上看看香菇。怕是有能摘的淋了雨就不好了。”强说：“你带个雨衣吧。可能要下大雨了。”
香菇树林离家有两里地远。在一个狭窄的山凹里。我一口气跑过来。看看香菇。有很多可以采摘了。香菇这个东西。晴天长出的最好。从未见过雨水的香菇背上有白色的花纹。最值钱。见了雨就发了。变的很大。花纹也没了。价格也低。所以。下雨之前我们都会把能采摘的香菇尽量采摘回家。这样的香菇水分少。烘烤起来省木炭。价格又高。
可是。此时。我那里有心事去管什么香菇！我匆匆展开信。不错。的确是刚子写来的。他的字迹依然是那样刚劲有力。信很短。只有几行字几句话：春红。转眼间三多年不见了。你好吗？我自从你结婚哪天亲自送你去做了别人的新娘。以后就再也没有看见你了。心里无时不在想念！
我也结婚了。她是我们对门村里的。现在她一个在家带我孩子。我们已经有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很可怜。我对不起她更想你。你能来和我见一面吗？地址带信的人会告诉你的。
祝福你们：安好！
“他结婚了？”我痴痴地坐在水沟边：“还有了两个孩子”。水沟里的水哗哗地向坡下流淌着。几片树叶随风落下随水漂流着。此时的我就象这枯萎的树叶。随波逐流。却不知前路何方。
秋深了。满山的树叶都落了。唯有对面坡上的枫树叶正红。一片片一簇簇象火烧云似的艳丽。
天越来越暗。大滴大滴的雨落下来。我慌忙拾起背篓。采摘香菇。采摘完毕。用雨布遮上背篓匆匆回家。
我结婚哪天。刚子在村口木桥上拦住我。我的同学有十几个人围着我。我看看他；他一脸倔强一脸刚毅。目光里满是期待满是希翼。我迎着他的目光走过去。我相信我的脸上写满了木然写满了绝望。他离去的背影像我的表情一样木然又决绝。那以后。我没有再见过他。
回到家。发了碳火把香菇烘烤起来。换下了湿透的衣服。强抱着儿子去婆婆家玩耍去了。云子悄悄进来了。我问她：“大宝的同学是怎么遇见刚子的？他有没有说刚子是为什么坐牢了？”云子说：“大宝说了。刚子在你结婚哪天本来想带你走。他是直到那天才知道你结婚。他急了就拦在木桥上想截住你带着你走。但是他看见你的时候他改变了注意。所以亲自把你送到我们村口。他后来来村里几次。都被村里人赶走了。有一次还和强的大哥哥打架了。这些你都不知道。他也结婚了。老婆现在带着个刚刚满周岁的儿子和一个两岁多的女儿。日子可苦了。”
“你还是没说他怎么坐牢的呢？”我焦急地催她说。云子说：“他家儿子办满月酒。老婆娘家来吃满月酒。有个人认识你的。说：‘刚子。你幸亏和小兰结婚。你要娶那个春红的话。现在肯定没这么好。那女人不会做农活。’刚子喝了酒和那人争论起来。不许人家说你坏话。两个人说恼了。刚子又醉酒了就把酒瓶砸那人头上。当时给人砸晕死了。”
他到底还是因为打架坐牢了。这一生。他怎么就逃不脱这牢狱之灾呢。
刚子来信后的日子。我整天都在思量要不要去看他。一个月后。我做出了决定。不是去看他是去看他的妻子和孩子。我知道他家很穷。以前都是靠着山上那仅有的几棵树换的钱过日子。他们家的山场不是很多。更何况还有他的两个哥哥需要用钱。但是。他们那个村很穷。除了几亩地的茶叶可以勉强维持一家人的口粮。没有任何其他收入。刚子兄弟三个。他是老小。还有两个哥哥没有结婚。他父亲和伯父年龄都大了。母亲又早早跟着别人走了。这一切。都是我父母当初坚决反对这门亲事的原因。我不知道。一个女人。孤苦伶仃的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男人又去坐牢了。她怎么生活呢？
我给强打了招呼。说我要带儿子去妈妈家住几天。初冬的农村。没有什么农活可做。强没有反对。我把孩子放妈妈家。告诉妈妈我要去看望同学。妈妈不可能想到我去他们家。很爽快就应承了。
刚子家在梅村。从我家坐车要一个小时。下了车还要步行十几里山路才能到他的家。走到道路狭窄处。看看两面的高山。茂密的树林。听着树林里西西吁吁的不知什么动物闹出的声响。心里慌张害怕起来。恰好这时候有俩个人从后面走来。我们一起去往梅村。路上他们问我去谁家。我说了刚子的名字。那人说：你是他亲戚吗？我说不是。我是张村的。那个人就仔细打量我。然后说：“我知道了。你是和他好过的哪个丫头。你来找他了。他出了事情了。你知道吗？”我说：“我知道。我不是来看他的。我来看看他的家里人。他老婆和他的儿子。”那个人点点头。说：“姑娘。你是个好人。”他给我讲叙了刚子和亲戚发生矛盾的过程。说：“你是个好孩子。不枉他这么呵护你。”我说：“谢谢！”
到了村里。这位大叔就带着我去刚子家。我只来过刚子家一次。那天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走的时候又因为那桩意外。没有仔细去辨别路途。这位大叔要不给我带路。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走。现在是中午。道路就记得比较清楚了。顺着河缇走过一片草地一片扬树林。再上一个坡。就看见村庄。村边有一望无际的茶叶地。不过此刻茶叶树都已经变枯黄了。黄黄的枯萎了的叶子落满了地面。茶叶林里有尚未挖回家的红薯。叶子黑黑的爬在泥土里。
走过茶叶园。进了村。我们来到了刚子的家门口。大叔冲着屋子里叫着：“小兰。小兰！”
小兰抱着孩子从屋子里走出来。这是个瘦瘦高高的女人。细长的腿。长发及腰。她说：“我一眼就认识你了。我们家有很多你的照片。”她笑着。那笑容分不清是羞涩还是苦涩。
我把带来的牛奶和苹果放在近门口的桌子上。原来。带我来的人是刚子的远房三叔。他吩咐小兰好好招待客人。说：“你们家只有蔬菜。连鸡蛋也没一个。我昨天晚上刚好在山上吊着了一只兔子。我去端来。你多烧些饭。我要吃。”
小兰住的屋子很小。只有十多个平方。里面放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外面近门一张饭桌。靠墙就是灶台。除了两只木凳可以坐人别无家具。刚子不在家。她烧饭的柴都是在门口随便捡拾的杂树枝和玉米杆子。点着火浓烟随着火苗上升。刹时弥漫了整个屋子。我的眼睛登时被呛出了泪水。我本来赶紧抱过她怀里的孩子躲到外面。又怕小兰笑我娇气。我回屋拿出苹果。找到她的菜刀把苹果切开。又找出一个白铁勺子。慢慢把苹果肉刮成沫喂孩子吃。
大的孩子是个女儿。坐在一个木架椅子里。这种椅子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架子。中间有一快木版。上面有一个圆圈。连接木版和圆圈的是一个竹竿。孩子在里面可以坐可以站。但是。不能进出。小的儿子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浓浓的眉毛。菱角分明的唇微微上翘。逢松的黑发又厚又密。真是刚子的翻版。女儿却像她的母亲。
小兰一边做饭。一边向我诉说刚子脾气暴躁。做事情爱冲动。不思量后果。听着她的诉说。看着她瘦弱的身躯。憔悴的模样。我想：如果当初不是我的父母极力反对。不是因为我的母亲先是使用暴力而后又哭着哀求最后寻死上吊。逼迫着我离开了他。那么现在。我和刚子在这个小屋子里一定是和和美美地带着我们的儿子生活在一起。刚子也不至于去坐牢受尽折磨。小兰也不用这样辛辛苦苦地独自守着空房盼夫归了吧。
三叔端来了一碗兔肉还有一个大南瓜。他说：“这个南瓜可甜了。肉又厚又软。如果不是你来我是舍不得吃的。”我慌忙起身向他道谢。刚子的伯父和爸爸也闻讯赶来。看见我。说了许多道谢的话。甚至说：“姑娘。幸亏你父母当初不让你嫁我们家。你看。如果你不听父母的话嫁给我们刚子。今天你可受苦了。”我听着不知如何作答。三叔又夸小兰贤惠。宁愿独守空房自己带着孩子等待刚子归来。说她是个三从四德的好媳妇。饭熟了。大家摆开了桌子。去邻居家借了几张木头凳子。吃饭的时候。刚子的伯父一直不断地问我：“姑娘。你在他们家还好吗。自己能当家作主吗？”又说：“你们那里田地山场都那么多。你要爱惜自己。别累着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善良的老人。吃完饭。我从口袋里掏出120元钱递给小兰。我说：“这些是我所有的私房钱了。你留着给孩子买奶粉吧。”小兰无论如何不肯要。说：“我不要。我收了你的情没办法报答你。刚子即便回来。他也没办法去看望你。”这一说。大家就都落泪了。我伸出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这个苦命的女人。今生。她和我有缘同爱了一个男子。我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逃避了。而她。承接着我所有的苦难！我说：“你要好好保重！好好带大孩子。你不介意的话。如果我有缘再见到刚子。我一定会告诉他。你是一个好妻子是一个好母亲。是我值得学习和尊重的榜样！”说到这里。我的心底由然生出一丝悲凉。因为我知道。刚子不爱她甚至一点也不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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