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淡如菊,落花无言

2018-09-08 16:08:50 来源:网络

小学到初中。父亲一直是在外地工作的。家里常年只剩我与母亲。那时家里有一间比较大的屋子。计划做客厅的。但是一直迟迟没有收拾。因为父母都很忙。父亲开学后在学校工作。放假了还得在省城的美院学习他很热爱的油画。所以那间屋子一直堆放着两个书柜和一张大沙发。还有散落在屋角的几麻袋粮食。平时放学之后若没有其它事。这里便是我的天堂。从书柜里找出小说。然后缩倦在大沙发的角落里。一页一页读。不知屋外时光。眼前是故事里陌生而美好的世界。我追随里面人物的足迹。不知疲倦。只有时时飘绕在鼻翼的粮食清香。提醒我这是在自己家里的某个地方。那粮食。是我母亲春种秋收得来的。

彼时。母亲往往忙于田间或家务。无暇顾及我。只要我按时完成作业、不闹不生病就行。小学毕业升初中的那一段时间。几乎翻遍了自己较感兴趣的书籍。就在那间屋子的大沙发上。父亲喜欢古典的。史实性的小说。《红楼梦》当然是我首先读完了的。接下来是白话的《聊斋》。其实白话并不好看。这是后来朋友送我《聊斋志异》。读后得出的结论。当时也就知道这世界并不只在这间屋子。或者我的家。或者学校。或者远到父亲的工作地。世界是一处美妙的场所。有前有后。前的。叫古代。后的。叫未来。这些都不在我的经验范围;世界非常大。还有许多稀奇美丽的国家。被山。被海。被道路。它们像不规则的格子一样。将人们阻隔。那些国家叫外国。外国人长得不与我们相同。外国人写的书很好看。

记忆中那是一个涂了橘黄油漆的书柜。还是父亲抽空涂上的油漆。它旁边一个是奶油色的。它们造型不一样。橘黄色分上下两部分。上面又分别被分三层。书籍是父亲整理过的次序。最上一层是古典小说。中层是历史小说。下层是外国小说。有《屠格涅夫小说选》、《亚非拉短篇小说选》、《苦难的历程》。《世界通史》。偶尔也有哲学书籍。不多。

橘黄色书柜的下一部分又另看了两扇门。里面分两层。放了一大堆连环画。也有《画报》和油画类刊物。它们在里面整整齐齐的堆放着。但每次都被我翻乱。这是父亲每次整理书柜气恼的原因之一。每次回来。父亲总要整理它。然后修理被我弄坏的书页。沉着脸。那时父亲不赞成我读小说、古典诗词这些。每次听到他要回家的消息。我先藏起手边的书籍。怕他发现。若被他发现我在四册《历代诗歌选》的书页上涂涂写写。非挨一顿打不可。

住在另一个书柜里的。是整部的《二十四史》。我看不懂。除了正史。间或也有一些古人写的野史。偶尔翻开。觉得新鲜有趣。便看几日。尤其里面写一些女子的。或者后宫的。因为插图很好看。可以拿来做有趣的临摹。而且里面女人们的名字一般都婉约精致。住的宫苑名更好听。那时。古典装束的女子一直是我心目中美好女子的样子。

间或碰见父亲封皮柔和的笔记本。也乘他不在悄悄看一下。里面是他写的诗词。有古典的。也有现代的。父亲喜用黑色墨水写字。字体端方又不羁。好似水墨画一般。往往在一首诗左下角习惯画一些钢笔画。他的钢笔画真的很好看。往往是一些小动物。或者花卉。父亲最喜欢画的花卉是梅花。黑色钢笔画梅。风骨泠然。却又清丽脱俗。

水墨画一样的字体。当然对当时的我来说很难辨认。所以不知道他写了什么。大致是乡土人情吧。因为写字台的玻璃下面就有他发表在报纸上的诗歌。编辑配以藏族女子或者格桑花……幼时哥哥指给我看这些。看到珍重的铅字排版。虽不懂。却很为父亲骄傲。记得当时那张写字台最下面铺着一整副淡蓝皱纹纸。然后左上角放了父亲发表的部分文字。中间是全家人的照片。也有我们姊妹的。其中一张是哥哥十岁左右和他的伙伴在草原上的照片。穿着温暖的羊皮袄。笑容灿烂极了。哥哥说那是父亲同事的儿子。我的小侄子两岁左右时那照片还在。他指着说那是爸爸(我哥哥)和他(他自己)。当时我们都笑。

老照片。父亲写草原。写蓝天的文字。都在蓝色皱纹纸上。在下午阳光下安静绽放。蓝色逐渐褪色。不会褪色的是宝贵的字迹。蓝色皱纹纸上还有少年时的哥哥写的诗歌。哥哥十二岁时写下:太阳的金箭\射向清晨的草原……发表了。得到稿酬。哥哥决意拿去和他的弟兄们玩儿。而父亲要他收藏它。最后遵循了谁的意思。不得而知。

曾经家里的杂物间是我的最爱(看到《呼兰河传》里萧红也有此嗜好。不禁莞尔)。我在那里找到姐姐小时候的读物——《儿童文学》。坐在灰尘扑鼻的书堆上翻看。张志新的故事。就是从那里读到的。还翻到姐姐初中时填词的本子。一本显然很用心的用白纸订成的大本子。一页一页。是旧词牌下的新诗词。姐姐的钢笔字非常俊秀。简直漂亮。她就这样一页一页写过去。写的多是学习和校园友谊。纯洁清新。写到最后。忽然一句感慨:填词非易事矣……遂搁笔。但是一个本子也就这样写完了。

记忆中那时姐姐非常年轻。鹅蛋脸、杏核眼。乌黑的眼仁。高鼻梁。最美的是那一头乌发。扎两根大辫子。快甩到脚踝了。这样一个会写诗填词又漂亮的女生。不知让多少少年的目光难以拔动呢……后来哥哥爆料说。那时他们老起哄姐姐和一个邻家男孩。我依稀记得那男孩儿。因为他弟弟是我哥哥的同学。叫我小妹妹。弟兄两个都长得浓眉大眼。英俊挺拔。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大家爱拿这件事开姐姐的玩笑。姐姐也不申辩。往往一笑而过。

至今为什么喜欢在夏天喜欢吃玉米。原因是每到暑假兄姊就回家。总带各样精巧的玩物和好吃的给我。教我外面的知识。他们去街上的时候不忘买玉米给我吃。热气腾腾的玉米。来自高原之外的土地。它的味道让我着迷。

每年立秋后兄姊就得回学校。我也该上学了。但是。学校和书籍虽好。终不及他们带给我的外面世界。姐姐教的歌曲。哥哥早雨中喂食鸽子的样子。他们。教我吟诗歌和文字;他们买来玉米给我吃……

所以玉米在记忆中一直是幸福的味道。淡淡的。不可替代。年愈长。味愈浓重。

姐姐曾在合适的年龄和一个男孩相爱。男孩来过我家。喜欢逗我。长得清秀颀长。很温雅。是我母亲心目中女婿的样子。姐姐数学不好。那男孩儿辅导她学数学。她帮人家学语文。便在书桌上相爱了。但当时父母一致说他们家太远。而且那地方太贫穷。怕姐姐受委屈。不赞同。也不知是父亲的意思。还是母亲的想法。不得而知。也不知姐姐是怎么了断了这份感情。亦不得而知。而今她还是那样大说大笑爱热闹的一个人。但是初恋。便也那样断了。

至今姐姐相册里还有那男孩的照片。玉树临风。相片说明的空白处是姐姐秀丽的字迹:C。也不怕姐夫看见、误会。想必姐夫亦是了解的。他们相爱、融洽。对彼此对家人都尊重。体谅。姐夫是一个淳朴而有担当的好男人。姐姐很幸福。

人生漫长。有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这种俗世里的幸福。也不亚于那副画吧。但是那副画何其动人。

那副画是这样的。它挂在家里的木头墙壁上。它是父亲的一幅油画。经过精心裱糊的。内容是两个人物在草原上。人物:一男一女。藏族人的装束藏族人的脸。黝黑的脸上有藏族人的快乐。那男子装束简朴、粗犷。悠然坐着。温情地注视爬在他膝前的女孩儿。女孩脸上荡漾着明亮的笑影。衣服褶皱灌满璀璨的阳光。

在她身上。一反那男子的平常。父亲用了最艳丽明亮的色彩。鲜红的珊瑚项链。漆黑发辫上翠绿的头饰。洁白牙齿。宽大袍服里露出葱绿绸衫。她像个小女孩一样爬在草地上。神情专注地听着左耳畔的录音机……

不知道那里面是何种天籁。如此吸引着她。然后他被她吸引……

父亲一直怀念在草原上做老师的日子。也许。父亲是在怀念青春、怀念岁月、怀念爱情吧。但是父亲告诉我。他中意的女孩其实是汉族。来自北京。他们在读高中时结识。后来呢?我总性急地问后来。后来。她生病。去世了……

淡淡一句。有些黯然。身旁的母亲点点头。神情里有在人世经历风霜后的端肃……原来。母亲早就知道。

一时无语。看父亲。父亲年纪大了。父亲还是最高的个子。温和宽厚的性情。依旧是我心里智慧的。生于1949的父亲。但是在我注视的这一刻。父亲忽然就变成画里的人。聆听天籁。不再看我们。那匣子里的天籁。是什么呢?……

岁月。岁月又是什么呢。

岁月是这样一个人。你知道他将从你面前走过。你知道他是唯一与你今生共相伴的。他走过你的账房。牵动你的皮鞭。带走你的歌谣。而你。留不住他。

人生。人生是什么呢。那一对幸福的男女在画中聆听天籁。父亲超逸的精神世界;父亲和母亲相濡以沫。父亲踏实的现实世界……人生是什么呢。画中的。超越了现实的琐细停留在纯粹的空间里。却也就流失了现实中的温馨和温暖;现实中的。虽然无法上升至艺术境界的永恒。但是相濡以沫的情感。是由爱情升华的亲情。

亲情。我们此生唯一、贴身的行李。

无论走到哪里。请一定带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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