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们为什么总与诺奖失之交臂?

2018-05-25 20:10:07 来源:网络

2015年10月8日,白俄罗斯女记者阿列克谢耶维奇出人意料地夺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月有余,但文学圈内外的人们依旧在思索,在讨论:那些名气比女记者大得多,创作技巧比女记者华丽、丰富得多的诸多大师们为什么总与诺奖失之交臂?而历史上这种“事故”为什么也再三发生?我们带着这些问题采访了著名作家、艺术评论家李放先生。

李放自2005年开始创作出版了《唯美至上—中国艺术家之最丛书》、《进攻、进攻、再进攻》、《都云画者痴,谁解其中味》、《画界无疆—陈逸飞、成法画传》、《土地、生命、阳光的印象》、《情在画中—杨飞云评传》等书,其中多部作品成为畅销书和长销书。他还广泛涉猎文学、艺术、收藏、社会学、哲学、军事学、体育等诸多领域,拥有各类图书、杂志、特刊、专刊五万余册。他仰慕诗仙李白,为自己的私人图书馆起名为“太白图书馆”,在燕郊其上下三层满是藏书的“书库”里,记者采访了他。

中国网记者:这么多藏书您看得过来吗?

李放:肯定是看不过来了,但没办法,就是喜欢。只要看到一本书中,只要有一句话吸引我,也要买来据为己有。藏书其实是一种病……

中国网记者:那你这里一定有很多文学类的书,包括诺奖得主的书?

李放:只要是诺奖得主的书,我看到一本就买一本。您看近些年诺奖得主莱辛、略萨、门罗、莫里亚诺的书我全有。

中国网记者:我看您这还有不少村上春树、米兰•昆德拉的书,那您说他们每年呼声都那么高,为什么总得不了诺奖呢?

李放:10月8日那天一大早起来,我就看诺奖的颁奖消息,而第一眼看到的是就是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名字,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他怎么会获奖?”再仔细一看,原来又是村上在得奖赔率榜上陪跑的消息,这种消息一发就是7年……

中国网记者:村上没有得奖,多数媒体都说是因为他的书太畅销了,几乎每本书都能买个几百万册。诺奖评审委员会最看不惯这个了,是这样的吗?

李放:我看不是这样。诺奖评审委员会即瑞典学院的院士们还真没有“仇富济贫”、“嫉贤妒能”到这种地步。查阅历年诺奖获奖名单,你就会发现有大把大把像福克纳、海明威、马尔克斯、略萨等在没获奖之前早已名利双收的作家。村上没有获奖,其实只能从自己作品本身找原因……

中国网记者:村上的作品大多数人都喜欢呀,尤其是文青,你不能说大家品位都低吧?

李放:不是说大家爱读村上的作品就意味着品位低。其实村上的作品介于通俗作品和纯文学作品之间,往上拔高一点很难,往下“堕落”一点也不太容易。而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奖标准是纯文学,因此,村上似乎有些不合乎“标准”。另外一点我们也必须承认参加诺奖评选的瑞典学院院士都是精通四五门外语、读书万卷的饱学之士,业内权威,他们看村上的作品恐怕同普通人和文艺青年完全是两个眼光吧……

中国网记者:那村上就永远没有得奖的希望了吗?

李放:这倒也没有那么绝对。村上今年66岁,还不算太老,还有机会。也许过些年,他不像今天这么火了,作品更深刻一点了,更纯粹一点了,瑞典学院的院士们没准会又想起他来了。而院士们又一向喜欢杀“回马枪”,你越是红越是火的时候,我越不认可你,而当繁花散尽,渐渐沉淀成一坛老酒的时候,他们反而会突然“杀”出来为你“吹喇叭、抬轿子。”就以近10年的诺奖得主为例,2005年的品特,2007年的莱辛,2010年的略萨、2011年的特朗斯特罗姆、2014年的莫里亚诺这些作家早都出名三五十年了,是世界文坛公认的殿堂级人物,但他们只是到了人生暮年才获得瑞典学院的首肯。

中国网记者:那米兰•昆德拉是不是也有希望了?

李放:有,但是希望非常渺茫。

中国网记者:这是为什么?他比莱辛,略萨、特朗斯特罗姆、莫里亚诺的名气还大呀,这对他来说也太不公平了吧?

李放:得诺奖并不是只靠名气。比如,2002年,匈牙利作家凯尔泰斯•伊姆雷获奖,但查遍各种各样的作家词典也找不出几行关于他的介绍。2009年德籍罗马尼亚裔女诗人赫塔•米勒折桂,几乎所有的西方文学评论家对其都一无所知。正是通过获奖,使得这些不知名但水准较高的作家一夜之间广为人知,起到了非常好的传播作用。

中国网记者:但米兰•昆德拉不止是靠名气,他作品的水平也在哪呢,多有感染力呀?

李放:这一点我也承认,米兰•昆德拉是当今世界水平最高的作家之一。而我最酣畅淋漓的小说阅读体验也是在读其传世之作《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获得的。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这本三十多万字的小说,我两个多小时就读完了,当时的感觉就是太流畅、太隽永、太耐人寻味了……,但读过之后我就感觉米兰•昆德拉要想得诺奖简直太难了。因为,在这之前我读过的伊沃•安德里奇、怀特、肖洛霍夫、帕斯捷尔纳克、聂鲁达等诺奖作家的作品,无不气势恢宏像壮丽的史诗,充满了“刀砍斧剁”,耗尽心血的痕迹。而昆德拉的作品跟他们比还是显得有些“轻”了……

中国网记者:但我感觉米兰•昆德拉小说分量很重呀……

李放:他小说思想的分量是重,但你读他的作品越多越感觉他太老道了,太聪明了,早把这世界看得透透的,字里行间都充满了游戏的态度,这又使其作品感觉上好像有些“轻”了。或许这些特点都不大对瑞典学院院士们的胃口。

中国网记者:诺贝尔文学奖是不是非常的不公正?为什么连托尔斯泰都无法获奖?

李放:虽然,诺贝尔当时设奖的时候就一再强调,要把诺奖授予对人类作出最大贡献的人,但说白了,文学又不像自然科学,有学术成果在哪,文学奖的评选,没什么客观标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纯粹的评委打分项目。因此,出现什么结果都有可能……

中国网记者:即使院士们再主观的话,总不能错过人类历史上的“小说之王”呀?

李放:这是一百多年前的陈年往事了。1901年首届诺贝尔文学奖颁奖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此奖非托尔斯泰莫属了。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此奖项居然授予了并不太知名的法国诗人普吕多姆,理由是其作品 “是高尚的理想、完美的艺术和罕有的心灵与智慧的实证"。或许是瑞典学院的院士们太学究、太咬文嚼字了,因为按照诺贝尔的设想,要把此奖项授予“最近一年来在文学方面创作出具有理想倾向的最佳作品的人”。他们或许认为普吕多姆正是这样的人。但第二年总该授予托尔斯泰的吧,其实还没有,而且还堂而皇之地给出了理由:“托尔斯泰否定了一切形式的文明,赞美原始的生活方式,任意改写《圣经》,对于他那种罕见于一切文明样式的狭隘和敌意,我们觉得无法忍受……”从此,瑞典学院“封杀”了托尔斯泰。

中国网记者:类似于像托尔斯泰这种“冤案”在诺贝尔文学奖的历史上是不是特别多?

李放:我个人认为这其实也不能叫“冤案”,瑞典学院的院士们也都是大师,也都有自己的评判标准。他们似乎并不想把诺奖弄成一个简单的“终身成就奖”,而是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起到一个文学风向标的作用。比如在诺奖早期,瑞典学院的院士们更推崇理想主义的作品。也就是推崇更纯粹意义上的高、大、上追求。而在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之后,他们更推崇用创新的文体来表现人类心灵的扭曲和各种光怪陆离的异化现象。而进入当代之后,院士们的视野也日益全球化,更加关注亚、非、拉、美等洲作家的作品,更加关注在他们笔下各种权利架构里生活的普通人的命运……

中国网记者:但诺奖确实错过了太多大师?

李放:的确,就比如,在与托尔斯泰同一个时代,诺奖不但错过了托翁,还错过了易卜生、契诃夫、左拉、斯特林堡等伟大的作家。而在随后的一百多年的岁月里,他们还错过了曼杰什坦姆、策兰、劳伦斯、伍尔夫、奥威尔、卡夫卡、乔伊斯、哈代、博尔赫斯、纳博科夫、卡尔维诺、庞德、普鲁斯特、里尔克、菲茨杰拉德、格里耶、瓦雷里、厄普代克、波拉尼奥等文坛泰斗。并且还有可能错过昆德拉、罗斯和欧茨等当代文豪。真是让人充满遗珠之憾。但越是有争议,人们反而倒越关注了。如果每一次都做到众望所归,久而久之,人们就会觉得诺奖是块鸡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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