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稀缺的文字炼金术

2018-05-25 17:36:19 来源:网络

这便是“无岸”:一个个卑微生命的“无岸”人生,一代又一代人的“无岸”人生。

迄今为止,蔡东已发表及将发表的小说不过30余个中短篇,这对于一名出生于上世纪80年代、10年前便已开始文学创作的作家来说,实属罕见的低产。蔡东的小说集《我想要的一天》,生动演绎了这个时代的小说家所稀缺的文字“炼金术”,尤其能为年轻作家提供某种启示。

小说集中的短篇《往生》有令人惊艳之感,一位60多岁的儿媳,与一位80多岁的公公,他们的每一天都是向死而生,儿媳康莲独自照料患老年痴呆、复又摔伤在床的老头,“生”对她来说是一种磨难,暗无天日;而对于丧失记忆与行动力的老头,“生”则意味着“多辱”,“她和他,两个老人,两败俱伤”。作者对苦难人生展开正面强攻,不取机巧,极尽描摹。在如此滞重的现实之上,“往生”一词如透过来的一丝光亮,也给小说密实的质地里增添了一些形而上质。

《福地》则通过两个葬礼来直面“往生”。在45岁这个人生节点上,傅源“提前”思考死后的安葬和归宿问题,起因是同乡吕端在盛年离世后被安葬在深圳百龄园公墓,碑林沉寂,灵魂却似无处皈依,令傅源生出同命相怜之感。返乡参加大堂叔的葬礼,乡风乡俗,故里亲人,童年记忆,使他仿佛又变回一株“行走的庄稼”。在这大迁徙时代,灵魂何依,故乡安在?或许作者同人物一样四顾茫然。

南方城市深圳,北方三线小城留州,这两座相距迢遥的城市之间的“双城记”,构成了蔡东小说中主要的叙事空间。以深圳所谓“中产阶层”为叙事对象的短篇《无岸》,堪称蔡东创作中的翘楚,其对人物心理反复推敲、深入辨证的笔力,令人叹为观止。因为不忍看到女儿早生的华发、早驼的腰背,也不堪每日准时送达的“校讯通”对于两代人生命的“绑架”,柳萍做出放弃高考送女儿出国留学的决定。然而,女儿留学的费用轻易便破灭了大学讲师柳萍的“中产梦”。以此为契机,柳萍重新检视自己“失败”的人生:这是一个梦醒了却无路可走的现实绝境;是想逃避却无处逃避,想退让也无可退让,强者为王的现代丛林;是欲在此处找回自由和尊严,便会在他处丧失自由和尊严的“守恒”结构。这便是“无岸”:一个个卑微生命的“无岸”人生,一代又一代人的“无岸”人生。

细读《我想要的一天》(花城出版社出版,蔡东著)中的小说,可以发现蔡东切入当下之深,她用小说触及当下中国的养老、教育、青年婚恋及精神信仰等问题,也可以说,蔡东的小说题材并不“出奇”,出奇的是她对于每个题材挖掘之深,她将短篇小说“精深”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也是其写作“拙劲”的体现——剑走“正”锋,玩弄的不是技巧,而比拼的全是内功,或可谓“大巧若拙”。在短篇小说这种文体形式上,蔡东抵达了“80后”一代青年作家所能达到的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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