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确实有过那样近乎虚幻的美

2018-05-25 17:13:24 来源:网络

世界上多数电影都会植入爱情,更有为数众多的电影,只是为了讲述爱情。爱情片是电影世界的一个重要类型,千万种悲欢离合,无不是在阐释人性中的爱恨情仇。

但真正成为经典的爱情片,一定是在看似相同的男欢女爱主题之外,为爱情这个宏大宝库,增添了一种新的人物关系和故事主题,以及爱情背后的特殊时代和沉重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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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80年代的爱情》中女人放逐了本可属于她的男人,同时也放逐了自己的命运。她一生服从命运,早早就放弃了少年时代的梦想,但是,却将这样的梦,寄托在了她所深爱的那个男人身上。

世界上多数人的爱情,都是为了“抓住”。抓住便是抵达,是爱情的喜宴;仿佛完成神赐的宿命,可以收获今生的美丽。而《1980年代的爱情》,则讲了一个不断拒斥的故事,这是一个近乎残酷的安排,乃因这样的爱不为抵达,却处处都是为了成全。这样的成全如落红春泥,一枝一叶都是人间的怜悯。

那时的河水还很清亮,山林也明媚,山光水色都泛着大病初愈后的精神;而人也如此,朴拙单纯,似乎纤尘不染,没有一点尘俗的烟火气。

一个男人,在深山古镇的小街上,邂逅了他曾经暗恋的女同学,故事就此开始。这样的异地相逢,近乎俗套,是很多电影的开头。但是,这个山村供销社最初那一刻的平淡对峙,惊惶中的矜持和故作的镇静,却顿时暗示了人世背后的惊心动魄。

那是中国的1982年。似乎只有中国人才深知,在中止高考十年之后,第一代毕业的大学生,在那个年代是怎样的珍稀和骄傲。而那个因为家庭背景原因,未能就读大学而成为小卖部营业员的女生,有着怎样的委屈和自卑。

那时的中国,刚刚结束十年桎梏。久禁复苏的心灵,初初开始渴望正常的人性。但又像刚松绑的手臂,很难马上就伸展自如。他重新燃起的爱欲,却始终被她巧妙地拒斥着,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贸然喷发,内心的岩浆如火煎熬。

事实上,她也早就深爱着他。但她不愿重蹈父母的悲剧--当年,她父亲也是一名来支援山区的大学生,因为爱上她母亲,于是留下来,最终这对夫妻在山里毁掉了一生。她现在在小镇需要照顾被监管的父亲,既不能跟自己的爱人远去,也不愿把自己的所爱留下。于是无论怎样的深情,她都需要埋葬和拒斥。而这样的绝意抵抗,正是为了真正地成全自己最无私的爱。

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国故事,而且几乎是仅存于上个世纪的爱情。在那个恍若隔世的年代,个体的命运还完全无法摆脱社会的安排,于是万事只能隐忍,无论爱与恨,都只是严酷岁月中的蓬尘萍根,只能随水消逝。

电影中另外两个草根人物--女人的父亲和伙夫老田,他们那一辈人的爱情,也是这样牺牲在时代深处。这两场若隐若现的往事,是这一场爱情的悲剧背景,也是女人坚持自己的悲剧选择的依据。

女人放逐了本可属于她的男人,同时也放逐了自己的命运。她一生服从命运,早早就放弃了少年时代的梦想,但是,却将这样的梦,寄托在了她所深爱的那个男人身上。当某一天男人真正实现了他们的理想归来之日,她却过早地凋谢在自己卑微的命途中。

从电影叙事而论,这只是一个男人的私密回忆。但在那些吞吞吐吐欲盖弥彰的背景后,我们逐渐明白这个故事的真正意图,是在追忆那个隐约像不存在的年代。

这一辈中国人从那个被淹没的年代穿越而来,即便桂冠戴上头顶,但仍觉荆棘还在足尖。那是一个凸显干净的年代,每一次回望,都有割头折项般的疼痛。当借助一部电影来谈论那一段爱情时,最终发现,都是在薄奠那些无邪无辜无欲无悔的青春。

事实上,对中国人而言,每一个年代的爱情,都有各自的历史痕迹,大抵可以印证不同年代的世道人心。

这样一部充满怀旧风格的影片,仿佛是为了抵抗遗忘。也许因为与当下年轻人的爱情观格格不入,我们不得不坐在时光的此岸,再来转顾那些逝去的波涛。

一般来说,每部作品都隐含着作者自己对历史的理解,以及同情和纪念。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不太容易承载太多的人物命运。但这些一闪而过的生命,无一不是源自于那个时代的草野。正是这些普通的人物,构成了中国的当代史。

无论编剧或导演,我们都试图在《1980年代的爱情》中找寻当年那些残破的人世经验,仿佛仅为提示后生者--我们确实有过那样近乎虚幻的美,哀伤孤绝,但那却是他们曾经的存在。那段时光留在每个过来人心底里的,是久禁复苏的浪漫人性和绝美的纯情。我们那时在初初开禁的阳光下,去学着真诚善良地相爱,去激情燃烧地争夺我们渴望的生活……

然而,电影终归是遗憾的艺术。出于种种原因,我们意识到了缺憾和意犹未尽。面对浮躁的社会、好莱坞大片的夹击,这样一部艺术片遭遇的形势则更为严苛,票房并不如人意。让我们欣慰的是,每天依旧有很多人,在自媒体上发声希望看到这部影片。绝大多数看过的观众,在微博上说他们被感动落泪。中国影院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啜泣声了,而我们正是希望这部电影能够重新唤起一份情怀。

感恩那些以各种方式成全这部影片的朋友们。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关于成全的爱情,而整个创造过程中,我们收获的也都是满满的成全之美。

作者:野夫 小说《1980年代的爱情》作者、同名电影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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