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的可持续增长，光靠诸如“宏观经济调整”之类的经济政策是无法实现的。根据笔者的分析，在中国，除了宏观经济政策，以下四方面条件极其重要：向内需主导型增长方式转变、建设节能型社会、提高国内产业的附加值和保持社会稳定。本文将围绕第三点“提高国内产业的附加值”展开。
发生于2011年3月的日本福岛大地震对世界制造业的供应链带来了很大的损害。尤其是汽车产业相关的高性能结构材料(原料或零部件)在日本东北地区集中生产，地震后对世界各国结构材料的供应出现了停滞现象。反言之，这次地震证明了日本的制造业承担了全球汽车产业供应链的重要部分。
如今，中国被称为世界工厂，尤其在制造业的集聚和生产方面，居于世界领先水平。随着拥有巨大消费市场的世界各发达国家经济不断发展，世界范围内的大型企业纷纷在中国投资建厂生产，这也为中国带来了可观的经济利益。
然而，2008年的金融危机和2010年的欧洲债务危机导致发达国家消费低迷，中国的部分制造业也陷入了经营困境。经营状况恶化的企业有一个共同特点，即产品的可替代性高。也就是说，外国企业将工厂从中国转移到东南亚等人力成本更低的地区，也可以生产出相同的产品，这样的企业很容易被淘汰。
要想打破这种局面，中国的企业必须生产可代替性低的产品，即只有在中国才能制造出的产品和零部件。这样一来，制造业的利润率会随之提高。换言之，就是产业的附加值升高。福岛大地震之所以对全球范围内的汽车生产造成影响，就是因为日本东北地区的汽车零部件产业的附加值高。
制造业等产业的附加值越高，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也会随之提高。这是因为，即使世界经济萧条，如果想要的产品或零部件在中国以外的地方无法生产，那中国依然可以确保一定程度的订单。
笔者认为，提高中国产业的附加值有四大关键点：多生产中国自主研发的先进技术；吸引海外先进企业来华投资，并引进先进技术与服务；实施战略性投资，将中国持有的丰富外汇储备和企业积累的利润投资海外，以弥补中国的不足；改革现有的以国有企业为中心的产业结构，有效发挥民营企业的资金与活力，促进国家的产业发展。
依靠先进的技术开发引领世界，在中国被称为“自主创新”，并作为国家的重要政策之一。同时，为了增强国家竞争力，中国指定了七大重点领域，将其命名为“战略性新兴产业”，并投入了充足的国家预算。然而，从客观角度来讲，当前中国的自主创新政策还算不上成功。
其原因在于中国研究开发的主体和机制基本是在政府主导下推进的。当然，在需要大型投资或成果难以显现的基础研究领域，的确需要政府来主导。但对于产业领域的技术开发，如果不以接触客户需求的企业为主导，则很难产生创新。与商界接触甚少的政府机关或大学，是无法亲身感知世界市场需求的。
20世纪六七十年代日本经济高速发展时期，政府所承担的研究开发仅占全日本的25%，其余都由民间企业承担。民间企业对市场状况非常敏感，所以市场所需的产业技术突飞猛进，日本的技术进步为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虽然现在日本经济处于低增长状态，但还能够获得一定的国家财力，这主要归功于日本经济高速发展时期的研究开发政策。
在中国，发达国家的对华投资也为提高国内产业的附加值做出了很大贡献。当一个国家还处于发展中国家时，会通过发达国家的投资引进技术，促进其国家产业的发展。二战后到20世纪60年代，日本从欧美发达国家引进的技术发挥了重要作用。话虽如此，在20世纪60年代日本制造业的生产总额中，从海外引进的技术所占比例只有10%。同时，在设备投资总额中所占比例也仅有15%左右。而且，这个比例在当时已经达到顶峰，之后日本从海外引进技术的比例再也没有增加过。
在中国，国内产业基础完善、人才济济，人们很容易认为，中国今后没有必要再依靠海外对华投资来增加技术引进。但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日本已经成功实现了国内产业结构的转变。也就是说，那时的日本已经由重化工业转变为资源节约型的组装产业和高科技产业。因此到20世纪80年代，在产业政策方面日本已经不再需要引进海外技术了。
然而，中国目前仍处于产业结构的转型过程中。2014年7月份的数据显示，全世界外商直接投资(FDI)的实际到位资金为2.2%，勉强为正增长，但美国的投资减少了4.6%，欧洲减少了11.2%，日本竟然减少了48.8%，东南亚也减少了19.2%。有人认为，这些发达国家之所以减少对华投资，原因在于中国自身的经济发展造成了劳动力成本上升，及中国废除了对外资企业的优惠政策，等等。
但在笔者看来，对华投资的减少与中国的物流、金融系统、服务制造业等重要的产业基础薄弱有关。这些因素薄弱从而导致外国对中国的投资效率降低。因此，为了继续从发达国家获得技术投资，或提高中国自身的产业竞争力，中国必须加快完善产业基础领域。中国现在急需投资研究开发的不是先进技术领域，而是产业基础领域。
此外，由于贸易顺差和调控人民币汇率等原因，中国拥有庞大的外汇储备。为了有效利用这些外汇储备，中国正积极进行海外投资。目前，中国的海外投资主要以资源、能源相关的投资为主，投资对象中发展中国家占一大半。但今后，这些资金应该更好地应用于国内产业结构高度化和增加国际竞争力方面。
与中国相比，20世纪70年代以后，日本的海外投资主要用来规避贸易摩擦和实现产业结构高度化。日本积极在海外投资建厂，不仅是为了应对贸易摩擦，也是为了确保产业的供应链，日本也因此掌握了基础产业中产业供应链的重要部分。换言之，日本通过对外投资提升了产业的附加值。
最后，目前中国的许多行业都是国有企业居于垄断或支配地位，这种现状必须尽快改善。要掌握产业的附加值或供应链的重要部分，每日与市场顾客接触、从事商业活动的企业，尤其是具有活力的民营企业的作用极其重要。
20世纪60年代之前，日本的产业政策一直由通商产业省等政府部门主导，而其后的产业结构转变和技术进步主要是依靠民间企业获得的重大发展而实现的。“产业政策”一词产生于20世纪80年代对日本经济发展模式进行说明的过程中，虽然各国都以为日本是在政府的强力主导下才实现了经济的高速发展，这未必正确。日本的产业结构高度化正是民间企业发挥活力的成果。
目前，中国正在探索国有企业改革，向混合经济转变，这个问题关系到国内产业附加值的提升。我们应该认识到，现在已经进入到“没有民营企业的活力，中国就无法实现经济持续发展”的时代。
(责任编辑：DF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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