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夏晨翔/呼和浩特报道
私募债“16呼和经开PPN001”回售兑付事件引发市场广泛关注之际，随之而来的关于“城投信仰”动摇的讨论仍未散去。
《中国经营报》记者近日走访了解到，债券发行人呼和浩特经济技术开发区投资开发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经开区投资集团”)承建的部分项目已处于停工状态，旗下物业公司员工工资被拖欠，因涉及当地一位落马官员，公司部分银行资金也已被冻结。
经开区投资集团一位高层向记者证实了上述情况。其解释称，项目停工系因为此前审批手续不全，目前正在补办。而涉及资金问题属公司内部事务，不方便透露。
在该公司工作会议文件中，资产盘活、债务化解成为高频词语，而在项目现场，则是建成部分空置、未建部分停工、规划用地撂荒等现状。“城投信仰”风波过后，“呼和经开”又将如何解开余下难题?
“不能算是城投债”
2019年12月6日，有债券持有人爆出未收到“16呼和经开PPN001”的回售兑付资金。同日，上海清算所发布一则《关于未足额收到16呼和经开PPN001付息兑付资金的通知》，称“截至日终，公司仍未足额收到呼和浩特经开区投资集团的付息兑付资金”。
“16呼和经开PPN001”发债人经开区投资集团，为呼和浩特经济技术开发区(以下简称“经开区”)的国有企业，由经开区财政审计局100%控股。
据该公司官方网站介绍，其主要经营资本运营、项目投资、基础设施建设、房地产开发、公用事业、环卫绿化、光伏发电、农业产业化、供排水、物业管理、汽车租赁等业务。旗下拥有13家全资子公司、3家控股公司及3家参股公司。
因经开区投资集团的国资背景及经营业务性质，外界普遍将其定义为呼和浩特经开区的“城投公司”，而“16呼和经开PPN001”兑付事件则一度被认为是对“城投信仰”的动摇。
“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们公司是国企，开展了部分城投业务，但不是城投公司，发行的私募债也不能算是城投债。之所以外界如此定义，可能是一些利益关联方的有心炒作。”经开区投资集团一位高层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如是表示。
记者了解到，时至12月9日，该公司已偿还了部分违约资金，剩余未兑付资金已与投资人签署了展期协议。
记者从经开区投资集团官方网站“项目建设”一栏看到，其主要建设了沙尔沁工业区“光伏示范小镇”工程、沙尔沁镇25个村的“十个全覆盖”工程、金川学校建设工程、沙尔沁工业区净水厂项目等。
据了解，呼和浩特经开区主要下辖如意工业园区、金川工业园区和沙尔沁镇(沙尔沁工业区)等6个区块。其中，如意工业园区曾分为南、北两区，南区原位于沙尔沁镇，为沙尔沁工业区的起步区，目前已经撤销。经开区投资集团的建设项目多分布于原如意南区(沙尔沁镇)和金川工业园区。
光伏小镇停工
从呼和浩特市区出发，沿209国道南行近30公里，即为沙尔沁镇沙尔沁村，经开区投资集团建设的“光伏示范小镇”项目便坐落于此。
官方资料显示，2014年，经开区利用沙尔沁工业区光伏产业集聚优势，结合沙尔沁镇区改造和村庄整合，打造了“光伏示范小镇”，定位为沙尔沁工业区配套的高端政务商务服务中心。
项目现场摆放的工程图示进一步显示，一期工程主要被划分为一二三和七八九共六个地块。其中，一地块占地111亩，规划建设市民公园和市民活动中心;二地块占地129亩，规划建设银行办公区、专家高管生活区、幼儿园;三地块占地130亩，规划建设政务服务中心、规划展示馆;七地块占地150亩，规划建设科研办公总部基地;八地块占地150亩，规划建设小学、新市镇居民生活区、配套商业设施;九地块占地121亩，规划建设村改居示范区、新市镇居民生活区、邻里中心和社区卫生院、配套商业设施。
记者实地走访发现，目前一二八九地块规划内容已全部建成，三地块规划建设的展示馆仅建有两层框架，被围挡简单圈起，内部不见施工设备，七地块土地则处于撂荒状态。
项目内容利用方面，一地块中的市民活动中心被用为销售中心，三地块规划的政务服务中心被改为高新科技企业孵化基地项目，仅有两家公司挂牌入驻，八地块中规划的小学被改为科教园，入驻一家公司和一所职业学校，而九地块中的村改居示范区同样仅有少量居民入驻。
除此之外，包括卫生院、邻里中心、幼儿园、配套商业、新市镇居民生活区、专家高管生活区、银行办公区等大量已建成区域多处于空置状态，内部未装修，不见人迹。
在上述六宗地块北部，记者还看到一处沙尔沁工业区公共租赁房项目，官方资料显示，该房项目同为光伏示范小镇规划内容。目前已建成20余栋高层，但同样处于停工状态。
项目概况介绍，该项目占地约212.55亩，规划为小高层住宅、部分公寓、配套商业、幼儿园及公共用房。建设单位为呼和浩特经济技术开发区博园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天眼查信息显示，该公司系经开区投资集团全资子公司。
“只能等着补手续”
在光伏示范小镇原规划市民活动中心区域不远处，摆放有一块“沙尔沁新区一期项目销售中心”的指示牌，按照指引，记者来到“销售中心”位置。但是，此处门窗紧闭，并未开放。
一扇门上贴有“营销中心临时封闭，有事请拨打电话”的字样，另一扇门上则贴有一张封条，日期为2019年11月1日，并盖有“呼和浩特嘉惠物业服务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嘉惠物业”)的印章。
随后，记者以购房者身份致电营销中心预留的联系方式，对方表示，“项目现在已经停售，明年开春再卖。别墅为毛坯现房，均价在8000多元/平方米，房源已经所剩不多。” 据介绍，其所售房源即为村改居示范区、新市镇居民生活区、专家高管生活区等建设内容。
“以前各方面条件不成熟也可以先施工，但是现在规范了，只能等所有手续齐全了才能建。”对于光伏示范小镇项目停工原因，经开区投资集团一位高层如是解释。
记者了解到，2018年9月30日，刚刚上任经开区投资集团董事长的张树荣主持召开了一场以公司国有资产清查工作为主题的会议，要求摸清资产现状，积极盘活国有资产，明确光伏示范小镇工程项目负责人，尽快完成工程相关手续办理工作，保证项目顺利开展。此外，将光伏示范小镇住宅项目的未出售房产根据成本核算确定销售定价，形成报告上报开发区。
事实上，记者发现，经开区投资集团相关领导在沙尔沁工业园区调研工程项目时，多次提出要加快光伏示范小镇项目审批手续办理工作。但与此同时，亦将小镇的住宅项目销售以及高新科技企业孵化基地项目出租等工作视为“资产盘活”的重点方向之一。
而时至今日，光伏示范小镇建成内容也已在陆续补办相关手续。如邻里中心、市民活动中心、村改居示范区、专家高管生活区等内容已在2018年1月签订土地合同;同年8月，09-D地块新市镇居民生活区项目规划进行批前公示;2019年11月，专家高管生活区建设项目补办施工许可证。
涉案调查 资金冻结
同样未完全竣工的项目还有位于金川工业园区的金川学校，相比于光伏示范小镇，该项目的建设情况更受当地居民的关注。
据了解，金川工业园区成立于1992年8月，以乳业、生物制品、制药、装备制造等产业为主导。随着城镇化进程和人口集聚加快，截至2016年，园区常住人口已近10万人。但是相应的公共服务和社会管理却未能及时跟进，彼时的金川工业园区内无一所公办幼儿园、小学、中学，基础教育资源紧缺与需求的矛盾日益突出，很多幼升小家长纷纷上访。
2016年5月，呼和浩特市政府及经开区管委会研究决定，由经开区投资集团负责承建一所九年一贯制学校，建设内容包含中学部教学楼、小学部教学楼、行政办公楼、教工公寓、餐厅、操场、图书馆等，项目于2016年8月开工，计划于2017年8月全部竣工，9月正式招生。
但时至今日，记者实地走访发现，金川学校目前仅有三栋楼投入使用，其余建筑虽主体基本竣工，但是内部还未完全装修。而规划建设的操场则被围挡圈起，土地裸露，有待平整。
“金川开发区是我们的属地管理部门，我们也曾向管委会申请过尽快推进项目建设，但是仍然没有进展，就不清楚什么原因了，后续没有人再跟进这个事儿。”金川学校对外联络部负责人向记者介绍，学校规划的行政办公楼、体育馆、教工公寓、图书馆、餐厅、中学部教学楼及操场均没有完工，目前投入使用的三栋楼为小学部教学楼。
金川工业园区社会事业发展局筹备处负责人则告诉记者，金川学校中学部已基本可以投入使用，但是此前曾组织招生预报名，由于学生上学的连贯性等因素，实际报名人数极少，遂决定暂不开放中学部。
而对于当前学校部分建设内容停工的原因，其解释称，由于此前经开区主要领导落马，全区正在开展“以案促改”工作，涉及建设单位，其银行账户被冻结，资金出现了问题。“一直在跟经开区管委会申请金川学校的继续建设，但是没有新的资金注入，因为政策原因政府又不能垫资，所以就只能等待建设单位的资金周转。”
事实上，等待经开区投资集团资金的还有金川学校的门卫。多名门卫向记者反映，其隶属于嘉惠物业，此前，该公司进行了大量裁员，至今也已近九个月未发工资。
据了解，嘉惠物业为经开区投资集团全资子公司，记者在走访中发现，光伏示范小镇、金川学校以及经开区投资集团办公区的物业服务，均由嘉惠物业负责。而经开区投资集团办公区的物业人员同样反映，工资存在拖欠情况。
经开区投资集团相关负责人向记者证实，确实因落马官员原因，为配合调查，公司部分银行账户被冻结。对于当前公司资金状况，其仅表示，“拖欠了一些员工两个月的工资，但是这属于公司内部事务，不方便透露。”
以案促改
上述负责人口中的落马官员，实为2019年8月被“双开”的经开区党工委书记李建平。
据当地纪委监委披露，李建平把分管领域当成“私人领地”，要求下属企业为私营企业提供办公场所并进行装修，把下属企业当成自己的“钱袋子”和“提款机”，指使下属国有企业挪用专项资金等。
在走访中，记者了解到，李建平落马后，经开区投资集团管理层进行了人事调动，并展开国有资产债权债务审计调查工作。2019年8月，公司还成立了肃清李建平严重违纪违法案件流毒以案促改工作领导小组，下设企业整改和债务化解两个专项工作组，分别负责梳理企业内部问题和清查公司债务情况。
按照工作部署，以案促改工作主要分为5个阶段，其中，2019年9月15日~12月2日为专项整改阶段，2019年12月20日~2020年1月20日为总结验收阶段。
对于未来项目如何推进，记者得到的答案就是：等。
光伏示范小镇项目原属如意南区，但是，如意区管委会办公室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根据相关纪要文件，在2016年时如意南区已全部撤出，工作并未要求进行交接。而“我们在的时候，也不让涉及光伏示范小镇、净水厂等项目。这些都是李建平在任时由经开区投资集团专门负责的，如意开发区并没有参与其中。”
“如意南区虽然撤出了，但是并没有将任何工作移交给我们。”沙尔沁工业园区综合一组一位工作人员同样告诉记者，沙尔沁工业园区实际上并未正式成立，其所在的综合一组系于2019年5月才设立的内部机构，仅限于对接企业的服务工作。至于园区未来发展，包括基础设施建设、相关项目推进等下一步工作如何开展均尚未明确。
此外，该工作人员亦强调，光伏示范小镇、净水厂等项目是由经开区投资集团负责，项目产权、经营权等都在公司，该部门并未接手相关工作。
国务院国资委研究中心研究员胡迟分析称，地方国有企业本身就与当地政府关系密切，想要做到“政企分开”可以说是一种“奢侈”。此类企业在成立时不光有经济目标，往往还兼具政治目标和社会目标，类似于政府的一把“拐杖”，而这也是企业发展过程中的矛盾所在。因为有些项目从政府角度出发要求去做，从企业本身来讲可能不是很好，但是又不能不做。而如果出现问题，因为当前的政策要求，政府无法给企业兜底或是补偿，只能由企业自己承担后果。
“这种情况现在很难改善，只能要求政府不要‘杀鸡取卵’，兼顾到企业发展，而企业在运营过程中，要按照法律法规和市场规律来操作，避免自身出现问题。”胡迟表示。
,建设项目停工“呼和经开”困局toolbox 待解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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