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网军事《前哨站》特约作者 艾彦
2022年6月5日凌晨，俄罗斯博主“Бойцовый кот Мурз”在个人微博上透露，俄军第35诸兵种合成集团军在伊久姆遭到了毁灭性打击。第35集团军下辖各营都只剩下12-15名处于战备状态的步兵，整个集团军的战斗步兵也不超过100人。随后，乌克兰官方也表示，乌军在伊久姆方面摧毁了俄军第35集团军。
此前的第一阶段战斗中，第35集团军已经在北线的切尔尼戈夫、布查一带遭到沉重打击，在失去大量兵员与装备后退出战场。在第二阶段作战开始后，这支部队又被部署到哈尔科夫方向参加攻势。但因为哈尔科夫方向的状况缺乏起伏，一直没能引起外界的较多关注。最近关于第35集团军的这些消息看起来，像是乌军在哈尔科夫反击得手，即将取得决定性胜利。但实际情况可能要复杂得多。第35集团军的境况既有特殊性，但又展现出这场战争大局面的走向。
第35集团军遭遇的困境究竟为何？
目前，乌克兰军队的反击并不算有力。因为装备不足，动员兵充斥战场，乌军的表现比第一阶段那支经受认真训练、士气高昂的乌军，是存在一定差距的。而俄罗斯空天军每天250架次的出动频率，也限制了乌军大规模机械化纵队展开突击的可能性。在漫长战线上，以远程火力打击与步兵小分队厮斗为特征的消耗战，仍是两军交战的主要形式。但即便是这样的战斗，可能也会超过一些俄军部队的承受能力。
这场战争中，俄军以进行小规模局部战争的军力结构，硬撑一场大规模地面战争，在指挥体系与兵力结构上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兵员的补充更是出现了非常严峻的困难。在战争的动态模式中，持续失血但又供血不足，极有可能导致前线部队的严重困境。第35集团军所面对的，可能正是这种情况的典型。
第35集团军是一个驻地位于远东地区阿穆尔州别洛戈尔斯克的单位，曾在苏联红军1945年席卷中国东北的“八月风暴”之中攻破虎头要塞。此后，该部一直没什么名气，在2004年以来的几轮裁军中一直削减编制，在2021年末，该集团军只有第38独立近卫摩托化旅、第64摩托化步兵旅和第69筑垒地域等三个战斗旅。在2021年末得到前往白俄罗斯进行演习的命令时，该集团军通过调整人员与装备，组建了4个营级战术群，后续又从驻地抽调兵力组建了2个新的营战术群。换言之，在乌克兰战场上，第35集团军是一个六营制的“集团军”，总兵力不到一万人。它甚至赶不上苏联时代的一个坦克师，与面对乌军机械化旅也只能说是兵力相当。而此前，前哨站在《两支苏军后裔决战 伤亡惨重前所未有》中指出，步兵已经成为俄军最宝贵的资产，一个营级战术群的战斗步兵不超过300人，而第35集团军满打满算，战斗步兵也不超过2000人。话说得远一点，苏联时代，一个坦克师的战斗步兵也要超过2000人。
因为俄罗斯东部军区面临的国防压力降低，所以，在此次俄乌冲突中，该军区为俄军提供了大量部队。但该军区又是俄军中兵员、装备最不充实、战备程度最低的军区。该军区的编制架子很大，下辖第5、29、35、36集团军与第68军等足足五个战役指挥单位，但这五个司令部辖下的作战部队只有1个摩托化步兵师、8个摩托化步兵旅、1个机枪炮兵师与1个筑垒地域（旅级）。平均一个集团军/军只能编入2个师/旅，最单薄的第29集团军，只有一个第36近卫摩托化步兵旅。指挥机关多、作战部队少，东部军区成为俄军将领的中转站，几乎所有俄军高级将领都有在东部军区服役的经历。俄乌危机升级后，为解决对乌作战兵力不足的问题，以上四个集团军司令部分别带着2-6个营级战术群远赴乌克兰。这些东部军区的将军们，虽然挂着集团军司令的职务，但实际指挥的却是旅/团一级的部队。横向对比下来，第35集团军还算是兵力比较充裕的单位。
图注：橙色区域为俄罗斯东部军区辖区，也是距离战区最远的一个
在俄乌开战后，北线俄军由东部军区司令部执掌，大量来自远东的架子部队与精锐空降兵搭班，组成了看似规模庞大，实则叠床架屋、战力严重不足的俄军北线集团。然后，就有了2022年2-3月俄军在基辅城外的折戟沉沙。
俄罗斯第35诸兵种合成集团军，作为一支开战后就出现在战场上的部队，还在布查经历了伤亡惨重的撤退（乌克兰也把“布查大屠杀”的账记在了第64摩托化旅身上），仅仅休整两周就在哈尔科夫方向投入战斗。在这样的战斗经历中，阵亡、负伤、生病、逃亡、被俘等情况累加，在三个月内消耗掉所有战斗步兵也是寻常。
图注：布查镇街头被摧毁的俄军战车，成为俄军在北线失败的标志性画面
要知道，在诺曼底之战的两周内，美军各师一线战斗步兵伤亡率就已经超过100%。是美军在英国基地储存了近十万步兵，并抽调机关、炮兵、后勤单位闲杂人员补入一线充当战斗步兵，才保证各师有足够的鲜血可供消耗。从战争规律出发，不免冷酷地说，第35集团军在100天的战斗中把战斗步兵都消耗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兵员的补充如果出现断档，就会导致前线部队迅速失血。可是，当前，俄罗斯遇到的最大难题，可能也正是兵员补充出现了问题。
在目前情况下，俄军的主要攻击轴线仍然指向北顿涅茨克，所以，在这个方向上推进的俄军必然要保证补充兵员的数量。如果俄军的兵员补充不足，其他方向上的部队就危险了。俄罗斯虽然已经进行了兵役制度的调整，但对俄军目前的兵员需求仍属远水难解近渴。
至今，距离俄罗斯对乌克兰发起特别军事行动已经102天了。不仅在伊久姆森林中的第35集团军面临难题，俄乌两军各单位在此战中遭受的伤亡，也都已经远远超过世人此前的预估，而且，伤亡速度仍有继续加速的可能性。这场战争当之无愧，成为新世纪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场战争。下面，我们先就目前的有限信息，还原双方的伤亡情况。
开战102天，近十万人伤亡
在前哨站5月27日的文章《俄议会取消参军年龄限制，真要把老人送上乌克兰战场吗？》中，我们已经分析了战争对俄军动员体系造成的巨大挑战。而与之对比，乌克兰所面临的情况，其实也并不乐观。
6月1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表示，乌军平均伤亡约为每天600人。考虑到乌军在火力、训练与制空权方面的问题，以及乌政府在伤亡数字公布方面的不良记录，无论是出于主动美化，还是被动的数据不足，乌军的伤亡数字都有缩水情况。就算按照这一速度，开战102天，乌军的伤亡也将超过60000人大关，这相当于开战时乌军总规模的四分之一。这一数字与美国方面的估计相近，开战第55天时，五角大楼公布的乌军伤亡情况估计约为5500-11000人死亡、18000人以上负伤，也即日均伤亡约为600人。
与此相比，俄军（以及顿巴斯民兵、车臣武装等）遭受的伤亡也约在每天200-300人。按照BBC俄语台统计的俄军阵亡官兵名单，截至 2022 年 5 月 31 日，共统计到了 3211 名俄罗斯阵亡官兵的姓名，其中581名（18%）是军官，而在基辅一带遭遇重创的空降兵更是占据了阵亡名单的20.5%（657人）。按照，俄军此前公布的阵亡/受伤比例（1351/3825人）计算，俄军除阵亡官兵之外，可能还有9000余人在战斗中负伤，也即日均伤亡130人左右。这一数字仅限于被统计到姓名的俄军阵亡官兵，实际数字可能更为庞大。但即便按照这一保守数字估算，俄军的伤亡已经达到开战时投入兵力的十分之一。
图注：BBC俄语频道截止6月3日对俄军的阵亡官兵统计，摩托化步兵与空降兵分别阵亡632人与627人在各兵种中遥遥领先。
而顿涅茨克政府则公布，2022年2月26日至6月2日，仅顿涅茨克军队即阵亡1986人，受伤8199人。超过顿涅茨克开战时总兵力的五分之一。卢甘斯克方面没有公布同时期的伤亡情况，但根据此前俄罗斯政府公布数据，卢甘斯克在2022年2月24日至4月5日间阵亡约600人，粗略估计，日均阵亡15人，伤亡约75人。两支军队的累计伤亡，估计达到开战时总兵力（45000人）的30%左右。因此，我们也看到，顿巴斯在开战后，最早开始了竭泽而渔式的总动员。
图注：顿涅茨克老兵的年纪不小，但绝对要比手中的“波波沙”冲锋枪年轻
车臣军队虽然经常曝出在战场上遭遇伤亡，但他们的闲暇精力可能更多用在了小视频的拍摄方面，所以，伤亡情况的统计一直空缺。
根据以上统计数字，即便均进行保守统计，乌军伤亡也达到60000人，俄军伤亡在1.3万人左右，顿巴斯军队伤亡1.5万人。但后两个数字的关系显然是奇怪的，顿巴斯军队战斗力孱弱，伤亡惨重难以避免，但他们参与的战斗非常有限，而且一般作为东线俄军的辅助力量。在俄军攻势遭遇挫败的基辅、切尔尼戈夫、苏梅、哈尔科夫等战斗中，顿巴斯武装更是完全缺席。俄军的伤亡数字低于顿巴斯武装，不能不说是件很奇怪的事情。而在战斗爆发一整月时，俄罗斯政府公布的伤亡情况中，俄军的损失是明显大于顿巴斯军队的（俄军阵亡1351人，负伤3825人，顿涅茨克军队阵亡349人，负伤1930人）。当然，俄罗斯政府并未通过官方渠道公布伤亡情况，目前只有外界的估计和俄罗斯内部的传闻，西方普遍估计，俄军与顿巴斯军队的伤亡在4-5万人之间，俄罗斯内部传闻数字也在3万人上下。另一方面，也有一些方面认为，乌克兰军队的伤亡可能达到更高情况。
图注：“波波沙”？乌军也有，旁边还有98K
战争的长期化已经不可避免，大规模战争对兵员的快速消耗已经成为两国最棘手的难题。在前哨站关于俄罗斯取消合同兵年龄限制的文章《俄议会取消参军年龄限制，真要把老人送上乌克兰战场吗？》中，我们曾经指出，俄军的伤亡情况、赢得战争的兵力需求以及艰巨的国防压力，对俄罗斯的人力形成了艰巨的挑战。俄军如果不能解决兵力补充的问题，在未来，可能还会有更多的部队在消耗战中失血倒地。
对于乌克兰来说，兵员补充这一问题可能更加危险。虽然乌克兰能够专注于对俄罗斯的战争，八年来的认真备战也使其动员系统更加高效，但乌克兰人口情况也远比俄罗斯更加糟糕。苏联解体以来的“人口危机”，已经让乌克兰在三十年内人口锐减四分之一。当我们提到乌克兰每天伤亡600人时，不应忘记，乌克兰每天出生的新生儿，也只有700人。大量青年人消耗在战场上，无疑对乌克兰的打击更加沉重。如果乌克兰不能尽快扭转局面，在更多的俄军部队失血倒地的同时，乌克兰的脊梁也将面临骨折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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