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江和岷江汇合后，奔腾经过一座名叫李庄的川南小镇；长江由西向东滚滚推进，于繁华都市上海入海——那里有一所著名高校同济大学。
李庄和同济，原本毫不相干的两个地点，因为这条长河而首尾相连。
李庄古为渔村，汉代曾设驿站，明清为水运商贸之地，是个有千年历史的安静小镇。走在它的石板路上，“同济饭店”“同济路”“同济社区”的招牌格外显眼。
更为实质的联系还体现在，古镇的开发和保护由同济大学免费规划和指导，李庄中学每年都会迎来同济大学的研究生支教团；李庄还在2016年建成同济医院，医疗资源部分共享；同济环保研究院的一位处长也曾来这里挂职副区长……
去年是同济大学110周年校庆。远在2000公里外的李庄举行了一场110人参加的马拉松，活动的名字叫“溯源李庄，同跑初心”。
“没到过李庄，不算真正的同济人。”四川省宜宾市翠屏区李庄古镇镇长曾祥立来这里工作两年多了，他曾去同济大学交流，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句话。
进入古镇东岳庙大门，一幅巨大的《同济大学西迁路线图》映入眼帘，背面则是当地开明士绅罗南陔当年向同济大学发出的16字电文：“同大迁川，李庄欢迎，一切需要，地方供给。”如今，这里已是旅游景点。
抗战时期，外省籍人士迁川700余万，硝烟驱赶之下，与民众流亡同步的是“文化迁川”运动。日军将吴淞同济大学校园炸毁后，为了坚持办学，同济师生被迫开始了万里跋涉，历经数年，先后迁至上海市区、浙江金华、江西赣州和吉安、广西八步、云南昆明，最后到达四川李庄镇，一待就是五六年。
当时，老百姓把自家宅子让出来，把神佛请出，让同济师生住进去度过难关。李庄地处长江上游，同济来自下游，外来人有了“下江人”的统称。
那是李庄人口与智力密度的高峰。傅斯年、陶孟和、李方桂、梁思成、董作宾、李济、梁思永……3000多人的李庄，人口最盛时增至1.2万人。据说，当时这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接收国际邮件只需写上“中国李庄”即可送达。
“我们建立了同济大学西迁的展览馆，给游客介绍曾在这里发生的故事。”曾祥立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现实的联系也很紧密，“同济举办长江水资源保护的论坛，把长江沿岸的专家都请到了李庄，这里成了智慧高地。”
当年，同济也为李庄做了知识的赋能。梁思成在这里写下《中国建筑史》的同时，李庄的子弟也得到了良好的教育，他们拥有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直到研究生，完整的高规格教育系统，在当时的中国乡镇十分少有。
曾祥立的老家在李庄上游200公里的地方，那段河道更加湍急，河面也不如此处辽阔。儿时在江边玩耍，他印象最深的是看着一块块木材依靠天然的水运通道，顺流而下。有时浪太猛，木材打着旋儿就沉到了江底。
他在来李庄履新前，花了半年时间了解李庄文化，又与同济毕业生的后人聊历史。他希望李庄的独特抗战文化能给游客留下些更深入的记忆。
这条江在物资上连接了上下游，也跨越时空连接了两地。曾祥立有时走在长江边，一边感叹古人在此地留下的智慧，一边思考如何搞好现代旅游文化的开发。
耳边江水滚滚，他心里明白，黄浦江畔也是同样的涛声。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杨杰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8年07月30日 05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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