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在北京召开的第三届中国人口与发展论坛透露，近年来我国育龄妇女生育意愿持续走低，女性现有平均子女数由2019年的1.63下降到2022年的1.19；女性终身无孩率快速上升，2015年为6.1%，2020年已接近10%。
当前，适龄群众的生育意愿为何会产生如此变化？如何才能提升年轻人的生育意愿？广东省人口发展研究和生殖医疗服务领域的专家认为，应该客观、全面地看到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并在此基础上寻求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符合需求的方案，也希望年轻人能够认识到，家庭、政府和社会还有许多支持我们婚育的现实力量。
●南方日报记者 陈伊纯
意愿
有人向往“大家庭”
有人放弃多生甚至不生
今年1月，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我国最新人口数据显示，2022年末中国人口比上年末减少85万，为61年来首次负增长。
“这些年，我国社会发生了很大变化，人们的婚育观念也产生了根本转变。”广东省人口发展研究院家庭发展研究部研究员高菊介绍，现在的生育主体自愿少生、放弃多生甚至不生的情况变多。
高菊所参与的课题组对“广州民众婚育价值观”进行调查发现，主张“可以结婚，但不勉强，随缘”的女性占比67.08%，高于男性差不多20个百分点；坚持“不管怎样一定要结婚”的男女差异较大，男性占比32.86%，女性占比11.16%；认为“实在没有合适的也可以单身”的女性占比32.98%，高于男性17个百分点。
在广东省生殖医院副院长周雪梅看来，当前群众想生而不能生的问题也较多。由于生育年龄推迟、生殖健康知识缺乏等因素的影响，年轻人不孕症发生率也有所上升。
周雪梅指出，受生殖健康问题的影响，晚婚晚育与不孕不育增加的趋势高度重合。
广东仍是生育意愿强省。高菊提供的一项研究数据显示，在全国生育率排名前20的城市中，广东占了8地，5地来自珠三角。深圳的生育率更是达到了21.68%，高居全国之首，这与深圳人口结构相对年轻、生育支持力度大有一定关系。
高菊分析，整体来看，作为人口流入大省，广东人口结构相对年轻化，育龄群众多；作为我国人口第一大省，广东有庞大的人口基数；一些地方仍传承着“多子多福”的生育文化观念。
“在生育文化观念方面，我们的调研也发现，出生在多代同堂、有兄弟姐妹的大家庭中的育龄群众，相比独生子女们更有生育意愿，也更愿意生育多个孩子。”广东省人口发展研究院院长董玉整说，“他们从小与兄弟姐妹们相互支持着长大，对于组建拥有自己的‘大家庭’也更为向往”。
变化
青年更注重自我成长
配套政策也在不断完善
适龄群众生育意愿变化，与独生子女成长背景、婚育观念变化、养育成本升高、生育与个人发展之间存在矛盾等诸多因素相关，是一个影响较大且复杂的社会问题。
“首先，育龄群众的思想观念与价值追求发生变化，是造成部分年轻人不想生的重要原因。”董玉整说，随着经济发展社会进步，当代青年物质条件更好了，他们要解决的也早已不是“生存”问题，而是“发展”问题，也因此更为注重自我成长与发展。
此外，如今城镇化加速，“人户分离”的比例很大，社会流动导致家庭构成多元化，人们的生活方式、工作方式也容易发生变化。如果夫妻双方的价值追求逐渐不同，就会影响婚姻的稳定性。
“近年来离婚率逐渐攀升，让年轻人对婚姻失望、紧张甚至恐惧，对生育子女也信心不足。”董玉整说。
高菊认为，经济负担重、时间精力不够、工作压力大是妨碍生育的三大现实因素，导致许多人不敢生。对于女性来说，生育与职业生涯发展间存在矛盾，严重影响着生育意愿。年轻人工作压力大，精神长期高度紧绷，健康水平、生育力水平的下降，也会影响生育欲望。
广东省人口发展研究院副院长汤捷认为，生育对妇女就业的影响程度，与“孩子如何照料”息息相关。全国妇联的一项调查数据表明，婴幼儿照护和托育问题，已成为经济社会因素中影响生育意愿的最主要因素之一。
当前，为给予群众更好的生育支持，广东正在持续进行探索。
“广东一直在不断完善生育支持配套政策。”高菊说，比如率先延长生育假期，不限在粤生育登记的户籍和孩次，生育子女只需办理登记不用再审批，调整生育医疗费用和生育津贴，增加托幼育儿公共服务供给等，并持续推动育儿假、护理假等相关假期落实落地，“这对于提高生育率起到一定作用”。
建议
提升年轻人婚育信心
给予充分尊重有力保障
专家认为，婚育观念变化、“三育”成本高、生育与发展间存在矛盾，是影响年轻人生育意愿的重要原因。提升生育意愿，也应从这三方面出发，人性化地为育龄群众提供生育支持保障。
如何营造良好社会婚育氛围、引导适龄群众婚育观念？基于广东先前的探索，董玉整说，要在社会上倡导“适龄生育、优生优育、夫妻共担生育”理念，肯定婚育的社会价值，破除高价彩礼、无序婚闹等陈规陋习，强调婚育的文明自主、情感基础和个性实现，让婚育一直走在面向未来的旅途中。
“年轻人时常会觉得，自己的时间精力不够、经济能力有限、工作压力也大，无力承受婚育。我认为先要理解他们的选择，但也希望年轻人能够认识到，家庭、政府和社会还有许多支持我们婚育的现实力量。”董玉整说，国家在《关于优化生育政策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的决定》中提出，到2025年积极生育支持政策体系基本确立，各地也都在积极探索提出支持生育的政策措施，“希望年轻人都能够积极面对婚育”。
广东省人口发展研究院性与生殖健康研究部副研究员梁木子认为，在影响生育行为的诸多因素中，文化心理因素占据着很大的比重。
“构建生育友好型社会，应重视提升婚姻和家庭中生育行为的文化心理动力，将年轻人的自我价值实现与养育下一代的代系传递价值有机结合起来。”梁木子认为，无需将生育行为与自身发展完全对立，父母也可以与下一代共同成长，并通过陪伴、见证下一代的生命历程，不断拓宽自身生命的维度。
群众最为担忧的生育“现实压力”，该如何化解？
董玉整建议，育儿补贴的金额可以考虑继续升高。如今深圳进行了最新探索，拟差异化递进式对市民发放育儿补贴，二孩累计领1.1万元，三孩累计领1.9万元，“这是值得鼓励的”。
解决好婴幼儿照护和托育问题，可促进人们作出有利于生育的决定，提高生育意愿。如今，《广东省人口与计划生育条例》已明确提出，要减轻家庭生育、养育、教育负担，建立健全托育服务体系，鼓励和引导社会力量兴办托育机构。
汤捷建议，政府部门应继续推动托育服务机构建设，并出台更多的政策鼓励、吸引社会各界开办正规的、资质过关的托育机构，确保建立起足够的满足0―3岁婴儿托育服务的机构数量，以减轻广大家庭和妇女照看婴幼儿的压力。在办学质量方面，他建议应投入更多资金，加强教育人才队伍培养，加大教育设备设施供给，特别是学前教育资源投入，也应放在优先位置。
“要给予生育更充分的尊重、更有力的保障。”广东省人口发展研究院人口研究部部长曹艳华建议，应继续提高生育政策的普惠性。比如，生育保险全民普惠，向每位孕产妇直接发放，无论城乡、是否工作，一视同仁；医疗待遇方面，对非职工医保孕产妇，向职工医保看齐，提高医疗报销比例；生活补贴方面，对非职工医保孕产妇，包括城市的未就业、灵活就业、私营业主，农村户籍人口，发放一定补贴，助其减轻生活和经济压力，提高生活品质。
■链接
日本
财力和精力等因素
或阻碍青年生育
日本一项针对18岁左右年轻人的调查显示，近六成调查对象有生育意愿，但认为自己将来真的会生育子女者占比不足50％。不少人担心，步入社会后，财力和精力等方面问题会成为生育障碍因素。
依据日本广播协会说法，高等教育学费令不少日本大学生感到“压力山大”，步入社会后仅还贷一项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有人甚至因此不敢考虑生育。
韩国
去年生育水平创新低
出生人口比前一年减少4.4%
韩国统计局22日发布的数据显示，韩国2022年出生人口比前一年减少4.4％，创韩国有相关记录以来新低。
根据官方数据，韩国2022年出生人口为249000人，死亡人口为372800人，这意味着全国人口自然减少逾12万。这是韩国连续第三年出生人口少于死亡人口，即人口自然减少。2020年，韩国人口出现有相关记录以来首次自然减少。据韩联社报道，韩国预计在2025年进入超老龄社会，届时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将达到20％。
美国
越来越多人“先立业”
不愿过早生育
美国官方调查显示，受职场竞争激烈、育儿成本上升等因素影响，近些年来美国女性生育率持续下降。当前，15岁至44岁年龄段女性中，只有刚过一半的人有孩子。
依照《每日邮报》说法，美国人生育率下降主要与两个因素有关：首先是教育水平提升。一方面，由于更多人上大学，大学学费又不断上涨，20多岁步入社会的新人中有不少背负偿还助学贷款的压力，因此不急于建立家庭。另一方面，女性受教育水平提升，职场地位提高，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先立业”而不愿过早生育。其次是育儿成本增加。20年前，美国人养育一个孩子到18岁需要花费大约22万美元，2019年时这笔支出增至30万美元。美国普查局先前发布的一份报告说，2008年金融危机导致不少人失业、收入减少，这也是令他们后来不愿继续生育的重要原因。
据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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