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中国涉外猎场30年 要么倒闭 要么只能围栏打鸡
近日，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马云被曝在英国参与了狩猎活动，引发了有关狩猎与动物保护的争论。
事实上，就在国人出国狩猎之时，曾几何时，外国的狩猎爱好者们也进入中国狩猎，中国的多家国际狩猎场还颇受欢迎。据统计，从1984年起，经国家林业部门批准的国际狩猎场共有25家，至2005年底我国共接待国际猎人1101人次，收入3639万美元。算算日子，到今年正好是30年。这些国际狩猎场如今它们状况如何？
新疆天山之夏狩猎俱乐部
工作人员说，新疆的狩猎场在2009年全部“停”了，“我们改做其他业务了”。
陕西秦岭国际狩猎场
当地旅游局一名工作人员称，猎场狩猎区早已不复存在。
江西万安县国际狩猎场
相关部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国际狩猎场项目面临资金困局，已“陷入停滞”。
黑龙江桃山国际狩猎场
于姓经理表示，“现在过来打，只能在围栏里打野鸭子、鹌鹑、鸳鸯等。”
山西东方国际狩猎场
翟姓工作人员说，如今也只能在围猎区打人工投放的鸡鸭鹅、兔等。“不能原始狩猎。”
现状：倒闭与转型
猎区已不复存在
“改做其他业务了”
国家林业部门曾通报，我国经批准对外国人开放的国际狩猎场所共25处。
新疆天山之夏狩猎俱乐部有限公司，2005年成立，曾称联合13家狩猎场（其中新疆阿尔金山国际狩猎场，1993年被国家林业部门批准建立）经营狩猎业务；该俱乐部采取国际通行的会员制，每名会员每年交纳10万美元会费，收入“相当可观”。近日，该俱乐部工作人员告诉成都商报记者，新疆的狩猎场在2009年全部“停”了，“我们改做其他业务了”。
陕西秦岭国际狩猎场，1998年获国家林业部门批准建立，由佛坪等三个狩猎区组成。近日，佛坪县旅游局一名工作人员告诉成都商报记者，该县的猎场狩猎区早已不复存在。
曾经知名的国际狩猎场的网站、网页多已无法打开，所留的办公电话和手机号多已易主。记者试图联系甘肃肃北国际狩猎场（1988年获批建立）、湖南五盖山狩猎场（1992年获批准立）等，未果。曾与其合作的旅行社称，“早都联系不上了”。
最近一个获批的是江西的狩猎场。江西媒体报道，2012年9月，国家林业局批准江西万安县建设800公顷的国际狩猎场，计划于2015年建成并投入使用。今年4月，万安县相关部门接受媒体采访时又称，国际狩猎场项目面临资金困局，已“陷入停滞”。
1984年获批的黑龙江桃山国际狩猎场，是我国第一家国际狩猎场。该狩猎场于姓经理告诉成都商报记者，“现在过来打，只能在围栏里打野鸭子、鹌鹑、鸳鸯等；2000元套餐，包括一支双管猎枪、10发子弹（加一发20元）、一只山鸡、一只兔子。”
山西的东方国际狩猎场，1996年向林业部门申报，2003年正式运营。该狩猎场翟姓工作人员告诉成都商报记者，如今也只能在围猎区打人工投放的鸡鸭鹅、兔等。“不能原始狩猎。我们有一块围猎区，也就一两亩地。外国人很少来，偶尔来的是在国内生活的留学生。”
宁陕国际狩猎场的工作人员告诉成都商报记者，目前该猎场仅有固定猎场，打的是人工喂养的土鸡和羊。“10月份以后可以去天然猎场，但也遇不到野生动物。”
曾经繁荣
全县“最牛”单位
导猎员小费能上万
都兰县位于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东南部，境内有广阔的昆仑山余脉山区和柴达木盆地平原，野生动物众多。上世纪八十年代，西方国家的运动狩猎（非围猎区狩猎）之风吹入中国。1985年，美籍华人刘国烈到都兰县考察，提出办国际狩猎场的建议。1987年，青海都兰国际狩猎场成立。次年，猎场贷款建起一座三层办公楼，为当时该县的最高建筑。1992年，猎场获原国家林业部门批准，成为县农牧局下属的事业单位，农牧局局长兼任狩猎场场长。
1988年，中国《野生动物保护法》颁布。经调查，都兰县境内有蒙古野驴、野牦牛和藏羚羊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12种，岩羊等国家二级保护动物16种。牧民被禁止狩猎。
在岩羊聚集的巴隆、沟里乡等地，都兰猎场设置了5个狩猎点。国际猎人的客源，由青海省林业厅牵头，王巍、刘国烈等组织。王巍当时在国家林业部门下属的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工作。“我们在国外的狩猎俱乐部、杂志做广告，老外当时很看好都兰猎场。”王巍说。
都兰猎场当时被称为“世界一流的高原狩猎场”，一拨拨的美国、加拿大、俄罗斯、意大利等国猎手来到都兰，打一只岩羊等野生动物要支付1万至3万美金。数据显示，1988年至2006年，都兰猎场每年创收200万至300万元，共纳税400万元。
都兰农牧局副局长航庆加告诉成都商报记者，都兰猎场一度成为全县“最牛”的单位，鼎盛时期有正式员工23人。蒙古族的勇军1997年进入猎场当导猎员，工资3000多元。“勇军是猎场唯一花钱培训过的导猎员，老外都喜欢他。”航庆加说，勇军得到的“小费”最多。一次，勇军陪美国女猎手珍妮打到盘羊、岩羊、藏原羚、马鹿和白唇鹿共6只。珍妮一高兴，给了勇军1万元的小费。“我那时还制作动物标本，卖给老外。”勇军告诉成都商报记者。
这一时期，各省多家国际狩猎场，并未进入公众视野，而在“隐秘状态”下“闷声发大财”。国家林业部门曾公布，至2005年底我国共接待国际猎人1101人次，收入3639万美元。
走向衰落
狩猎权拍卖引争议
种种原因导致狩猎难
2006年，国内的狩猎场才“浮出水面”。当年8月，国家林业局委托黑龙江一家拍卖公司，在媒体刊登广告———拟对289只野生动物的狩猎权进行拍卖。此举引发轩然大波。多家动保组织予以谴责。“那时谁说话，谁挨骂。还有人诅咒我，说你欠账要还的。”王巍回忆。东北林业大学野生动物资源学院教授、评审专家组成员李枫告诉成都商报记者，拍卖被无限延期，当年的秋季狩猎也被取消。
2006年的春季狩猎，都兰猎场共接待了32名国际猎人，共猎取54只猎物。这是都兰猎场的最后一次国际狩猎。收益经层层分配，猎场得到30多万元，发了员工50%的工资。
航庆加原为都兰县农牧局草原监理站站长，2007年底调任狩猎场场长。“我去时，猎场有15名员工，6个有事业编制，9个自收自支。”航庆加说，外国人不来打猎，9名编外员工领不到工资。2008年，县政府拨款80万元成立国内狩猎公司，将9名编外人员纳入公司。罗布生任公司总经理，买了一辆20多万元的越野车、招了几名服务员。
罗布生告诉成都商报记者，种种原因使国内狩猎项目难以开展。“麻烦很多。狩猎季节这里比较寒冷，海拔3800米左右，国内的老板不适应、跑不动，啥都不懂，有时不想打了，说你帮我打吧。老外打一只猎物上万美金；国内5000元，贵了不打。我们进山陪他打次猎成本得3万元，服务人员20人，包括司机、马工、导猎员、服务员等。”航庆加说。
罗布生说，他通过王巍共接待过两批国内“猎人”。一次，几位山西煤老板过来，罗布生在菜市场买了10只鸡，去公安局批了100发子弹，找了个山沟让他们射鸡，共收5000元。
2009年，国内狩猎公司倒闭。县政府拿出196万元（包括还猎场当年盖楼时的80多万元贷款），遣散了猎场的9名编外人员。航庆加当时承诺，一旦有外国人来打猎，仍将他们返聘。不过2011年的申请失败后，承诺落了空。勇军如今在巴隆乡老家养羊，其他人各奔东西。
航庆加曾设想“搞桃山国际狩猎场那样的围猎场，设靶子、放人工喂养的鸡兔猪”。这个想法没来得及实施，2012年4月航被调至农牧局任副局长，都兰国际狩猎场彻底倒闭。
争议与未来
“欧美、非洲都在狩猎 中国为什么不能？”
“国家林业局从没表态反对过狩猎，国家也没发布过禁止猎场的狩猎令。”李枫说，之所以放不开，一是专家们宣传不够，二是动保组织的争议声。
另一方面，动保组织“自然大学”鸟兽学院研究员刘慧莉说，她曾前往都兰等国际狩猎场进行调查，得出了“都兰不适合国际狩猎”的结论：“中国在长达20多年的国际狩猎实验中，至今未有有效的狩猎经费使用制度和监管体系。中国国内狩猎市场一旦开放，将会把1988年来实施《野生动物保护法》后艰难取得的保护成效毁于一旦。”
王巍承认，中国狩猎场的管理理论和实践水平“跟不上”。“像都兰这样的狩猎场，内有牧民放牧、农民种地、企业开矿，实际上是一个野生动物管理区。国外就叫野生动物管理区，不叫狩猎场。美国、南非的固定猎场，绝大多数在保护区之外；保护区内，不是不狩猎，而是进行管理性的狩猎。美国在保护区内也打猎，不叫hunter（猎人），而叫agent（代理人），不是hunting（打猎），而是control（控制），是组织者雇代理人打猎。组织者不是猎场，而是野生动物管理局。”王巍说，他相信国内狩猎会向这个方向发展。“前天我们开会，我还说，中国狩猎肯定、必须要发展。现在欧美、非洲都在狩猎，中国为什么不能？”李枫说。
“有些专家谈到狩猎时，总说这在欧美有成熟的经验。但他们忽视了，欧美国家是经过一百年对狩猎的约束和打击才有了今天的成果；中国野生动物保护法出台到现在还不到30年，即便将科学狩猎制度复制到中国，因执法能力和公众意识不足，也没有健康运作的基础。”刘慧莉说，何况在欧美国家也有很多人反对运动狩猎，“没必要把有争议的事物引入中国。”
8月14日，刘慧莉发出致马云的公开信。信中提到，中国富豪以为支付了高昂的狩猎费，就能更好地保护当地野生动物———这份心理安慰，抵消了娱乐狩猎不能饶恕的残暴和血腥。“体会猎杀、血腥的快感，是人性中非常邪恶的部分。”刘慧莉告诉成都商报记者。
中国涉外猎场
政策细节
●申报
申请人须向所在地县级林业行政主管部门提出申请并报市级林业行政主管部门审核；市级林业行政主管部门审核后，报省林业厅审批；省林业厅审批通过后报国家林业部门备案。
●审批
我国对野生动物狩猎采用“一事一批”。外国人通过我国中介机构提出要求后，该机构在国内寻求符合需求的狩猎场，狩猎场向当地林业主管部门申请，林业部门向国家林业局报请行政审批。
●枪支管理
航庆加说，外国人来打猎是自带枪支，手续通过外交部等部门办；省林业厅每次要跟来10人左右，监督、服务外国人。国内枪支管理严格，根据枪支管理条例，由猎场向县、州、省公安部门层层申报；获批后，枪支存放在县公安局仓库。“每次打猎，经林业局、公安局批准，到仓库备案、拿出枪来。每次打猎，公安人员都会跟着，弹枪分离，打了多少子弹都要备案。导猎员也负责监管枪支子弹。”
●猎物种类
《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修正版第十六条规定：因科学研究、驯养繁殖、展览或者其他特殊情况，需要捕捉、捕捞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的，必须向国务院野生动物行政主管部门申请特许猎捕证；猎捕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的，必须向省、自治区、直辖市政府野生动物行政主管部门申请特许猎捕证。
●收益分配
航庆加说，国际狩猎的定价权在省林业厅。国内狩猎，猎场定价报省林业厅批。据媒体报道，都兰狩猎场的岩羊对外国人的报价5900美元，其中15%交给国外代理机构。剩下的5000美元，国内中介机构要拿15%；中国濒危动植物物种进出口管理办公室要收6%的资源保护管理费。余下的钱交由青海省林业厅继续分成，原则上省分40%，州4%，县56%。航庆加说，猎场大约能拿到剩下的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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