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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的正月初七。
冬日终于表面上慷慨了一次。施舍下了整座城市的温暖。但却仍然隐含着阵阵寒意。这个聪明的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这是一场密谋已久的掠夺。
初七。人走茶凉。
那天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一条条的马路开开和和。像极了河流的聚散。从高空俯视。一辆普普通通的白色面包车潜在河底。里面一家三口平静地坐着。
不远方。无红绿灯的路口处。三五个行人站在斑马线的一端左顾右盼。仿佛一旦看准了时机。他们便会飞奔至马路对面。但两分钟过去了。只见路口处多出了几尊雕塑。纹丝不动地立着。
此时。我坐在车中。猛然回过神来。吃惊地发现。车子仅是多行了五六十米的样子。而我却因此感到了一丝舒适。生活终于让这座城放慢了节奏。给人们留下了一丝喘息的时间。尽管这并不是它的本意。无论如何。我总算可以与父亲多呆一会儿了。
“转眼间都初七了。本来还打算咱们一家人一起去相山转转。没想到回家后这么多事情要处理。”父亲的声音仍是那么浑厚与严肃。
我转过头。向常年在外打工的父亲看去。迫于生计。我与父亲半年才能在一起十来天的时间。每次见到父亲时。我都会痛心地发现。岁月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些许痕迹。可我要怎样才能阻挡?又怎样才能抹去?
一直以来。在我心中。父亲是拥有着超能力的大英雄。永不服输。干劲十足。可如今他的短发中却隐约地闪着数根银丝。无论如何做掩饰。早生的根根银发都会毫无疑问地暴露他内心深处无法言说的悲伤。
车子仍旧是迟缓地行动着。一如步履蹒跚的老人。
“你可记得我带回家的那一副茶具?”父亲不紧不慢的对我说。而后他把脸转向母亲：“素珍。儿子的微信名不就叫'不如吃茶去'吗?所以啊。我这次过年回家就买了一副茶具。准备和儿子一起泡泡茶。坐下来。聊聊天。”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那副茶具。但那几天放假在家时。父亲一次也没有向我提起过茶具的由来。
这时母亲装作抱怨地笑着打断了父亲。对我说：“你说你老爸可是个神经病。看了你的微信昵称后。就买了一副茶具。好几百块呢。还说我败家。我看啊。你爸才真是无理取闹。”
“可谁知道。每天竟然这么多杂事。都没有一天是能推掉的。儿子现在高三。还补课。计划赶不上变化嘛。不过。茶具以后就放在家里了。儿子。等你回家时自己就能泡着茶喝了。多上档次啊。不过……”父亲顿了顿。“老爸那时可就陪不了你了。”
父亲说着说着。脸上竟泛起了红。说实话。平时一向十分庄严如高山的父亲。今天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儿子。你说大学要选医学。那好啊。只要你喜欢。我们全力支持!说句不好听的……哪天我和你妈老了。得了重病。都不要你回老家来照顾我们。你在哪里工作。我们就坐车去哪里住院。省得你来回跑。还不耽误你的工作……”说完。父亲的眼眶竟有些湿润。
我假装没有看到。若无其事地接着：“如果我真的走上了这条路。你们可别指望我刚开始能拿多么高的工资啊。”
“走自己喜欢的路。别总是把注意力放在钱上。你爸妈从来也没想过要你来养活我们。自己能养活自己就行了。”父亲的言语是如此的朴实。这份爱又是如此的厚重。我已无力再接下去。
我沉默了。但我原本沉默着的心。此时却波涛汹涌了起来。我转过头。开始凝视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生怕一不小心看到了父亲。我会不禁流下眼泪。
车速虽慢。但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学校大门口。我缓缓走下了车。父亲与母亲也走了下来。
“过几天我们又要回杭州了。要学着照顾好自己……爸妈也想陪你……但我们家庭情况你也清楚。不去打工终究不大现实。”妈妈将书包放到我的手里。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那……爸妈。再见了。”
说罢。我转头便朝学校大门走去。千万不能回头。我想。但刚进学校大门。眼泪竟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我赶忙疾步前行。怕父亲看见。也怕路人看见。
到了转角处。我还是不由自主的用余光瞥了一眼校门外。那是一辆外观普普通通的白色面包车。静静地停在学校门前的水泥路上。在那样一个瞬。仿佛一股玉兰花的清香毫无预兆地穿着鞋子闯入了我的心房。我的嘴角也开始不由自主的轻轻上扬。
转眼间距离高考仅剩100天了。在此期间。儿子必将翻卷龙旗。全力以赴!爸。妈。你们放心。儿子定不会令你们失望!
初七。人走茶未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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