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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有好友来我家中做客。两人絮叨半日。好友归去。在好友将离去的时候。我执意送行。而好友也执意再回送我一程。一段不长的路。我们竟你送我我又送你地来来回回。似乎这路太长。我们怎么走也走不完。
外人或许看来好笑。毕竟就连作为当事人的我们在最后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对方笑得快要岔了气。毕竟这次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分别。只是我们越长大就越懂得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越懂得重视自己生活当中的每一次告别与重逢。
就像我与这位好友。各自奔波。各有所忙。相聚之难我们都心知肚明。却从不悲戚感叹。只会在见面之时默契地挽紧对方的手。告别时紧紧相拥。
这样的告别经常被我记于笔下。然后被我美其名曰记录生活。这所谓的记录生活。是为了让自己记住生活当中的细碎点滴。记住生活中有哪些人来过了。有哪些人离开了。哪些人一直在。哪些人在来来回回地徘徊。哪些人曾对我微笑。哪些人曾对我友好。在何时告别了谁。在何地又与谁重逢。
毫无章法的记录。毫无意识地入梦。恍惚中醒来。惊觉。真是越长大就越忙于告别!
可自己。是何时懂得了告别呢?
小时候住在青瓦片红雕栏的宅院里。屋前是飘满翠绿浮萍的池塘和郁郁葱葱的田野。我特别喜欢往屋子近门口处铺上一块凉席。然后躺在凉席上看那些被阳光转投在白墙上的桂树影子。树影斑驳。人不知疲倦。入夜。夏日晚间的风拂在脸上。温和柔软。仿佛是妈妈的手在轻轻替我拂开额上的碎发。屋顶上星子漫天。不断地一闪一闪。让人想伸出手去摘下一颗来装进从河边捡来的小玻璃瓶里。夜虫吱啾吱啾地鸣叫。蛙声一阵比一阵响得热闹。刚睡醒的妹妹倏地哭闹起来。奶奶端来西瓜。爷爷摇着自织的棕叶扇子。全家人轻轻柔柔地说话。我与哥哥姐姐们嬉笑玩耍着。尚不懂得什么是童年。也不懂得什么是告别。
那个年纪是最令人怀念的。因为那时候尚且不知愁滋味。只是随着年龄渐长。经历的越来越多。许多从前不懂的。后来也不得不懂了。
不知道告别是什么的人或许不都是孩子。却跟孩子一样。在告别时总能显得特别淡然。她们或许天真地以为。告别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再见”。就像随着父母去亲戚家做客。临别时父母叫你跟亲戚告别。你半是拘谨半是无奈地挥挥小手。别扭半天也只是吐出一句“再见”。她们总是天真地以为。每一次说了再见之后是真的可以再见的。就像过家家那样。你我都说再见。各自奔回家。第二天仍旧会不约而同地出现在老地方一起玩耍。她们或许懵懂地以为。所有的离别都只是一段短暂的小别离。就像难忘的幼儿园经历。第一次要去幼儿园时总会哭闹着不愿离开家。去了幼儿园不出一会儿就会跟新朋友闹成一片。正愉快地玩耍着。一扭头。傍晚到。家人已来接。
不懂得告别是什么时。就连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时都能嘴里含糖。连念着“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时也能一副嘻嘻哈哈的态度。总以为。那不过只是一首普通的歌。一句久远的诗。只是一句百无聊赖的话。一声无关痛痒的感叹。
她们从未有过刻骨铭心的告别。她们不会知道。有的告别。是悄无声息的。有的。是会来不及的。“再见”是一句多么言简意赅的话。可它意味着什么。竟会让一些刚将其说出口的人泣不成声?有时候。它或许意味着。你我从此便归天涯两端。各自安好。再不相见。
说起来不免觉得可笑又可悲。我们竟每天都在告别着。告别亲人。告别朋友。告别家乡。告别脚下半方土地。告别流云。告别清风。告别昨日。告别这一秒。可不就像林徽因说的：爱的。不爱的。一直在告别中。
有的告别我们尚未发觉便已发生。似乎只是无意前行了几步。再回首。许多前一刻还在自己身边的人事物此刻已都不在。
有的告别。是很仓促的。仓促得让人来不及准备。手足无措间便是告别了。有时候。有些人走着走着。忽然就消失了。身影无处寻。我们。甚至从未想过要与其告别。而有的告别。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甚至之前已经酝酿好了情绪。临了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腹中似有文章千篇。张嘴却吐不出半句言语。
不同的人。在告别时。都有自己习惯的姿态。
有的人。告别时总爱纠结于仪式感。在她们看来。一阵风。一场雨。一滴眼泪。哪怕只是一个拥抱。都是一种仪式。或许不用大张旗鼓地敲锣鸣炮。却也不该是静悄悄的。
有的人。在面对告别时。总是面无表情的。似乎她们永远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表情和神态以对。或许她们是在恍惚。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身在何方。不知为何会是如今的模样。
告别的形式有很多。面对告别时的姿态也有很多。有的人满脸不耐。有的人手舞足蹈。也有的人泪流满面。
且不论是哪一种告别。不论是哪一种姿态。都值得被理解。哪怕有的人时至今日仍是恐惧着告别一味地抗拒着任何形式的告别。也是值得被理解的。
不过。人活着总得不断修习自己。或有意。或无意。总得学着接受一些事情。学会看开一些事情。学会接受告别。毕竟告别是我们一生中逃也逃不掉的必修课。该抓紧的。好好抓紧。要放手的。好好放手。人生一世。不长不短。我们能做的、该做的还有很多。是以。不必急于成熟。不必忙于告别。应珍惜当下。好好生活。那么。即便我们依然无法在每一次告别时镇定自若。却也不至于陷在回忆里悔恨当初。
相信终了。面对告别。我们都能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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