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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出差。除了坐车就是在饭桌旁熏着别人的酒气。闻着各种令人发腻的饭菜的味道。便愈发想念家里那清淡的白粥和咸菜馒头。
清早起来。到宾馆的自助餐厅用早餐。中西式餐点摆满了柜面。玲琅满目。各种色泽诱人。各种垂涎欲滴。我拿着餐盘在每个柜面前流连。一圈下来。我选了半截油条、一个馒头、一块华夫饼、一个甜甜圈和一截煮玉米。还有一碗白粥和半碟咸菜。
同行的一位酒行女老板看了看我选的食物。不无可惜地说：那么多好吃的。你怎么只选了这几样?
是啊。那么多好吃的。光面点就有十多种。各种烤肉、烤肠和烤面包。水果、牛奶。各种酒水果汁。还有师傅们在现场制作的精致糕点。在它们面前流连时。我也曾被它们诱人的香味所吸引。可我最终选下的。却依然是馒头稀饭。这种陪了我几十年的。最简单最原味的早餐。
我看了看那位女老板的餐盘。一杯牛奶。一杯红酒。一份意面。还有一些培根、烤番茄、烤土豆、蔬菜水果沙拉和一些精致的糕点。她一边优雅地喝着红酒。一边告诉我说：要说意面。还是星巴克里做得好吃。它们的牛排做得也好……
我一边听她说。一边低头喝了一口熬得又浓又粘的白粥。忽然觉得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幸福。真好。我不用每天考虑该在意面里放多少番茄酱。也不用在意牛排煎了几分熟。更不用知道红酒挂不挂杯。我只要把稀饭喝得溜响。把咸菜嚼得嘎嘣脆。就是一种妥妥的、难以言表的幸福。
其实每个人的饮食习惯里。都烙着他生命的印记。
龙应台在她的一篇文章里写到了韭菜盒子。她说她其实并不喜欢韭菜的那股子冲味。但是。隔一段时间总会去买上几个。站在长长的队伍后边等着。看着韭菜盒子在热腾腾的锅里一点点地膨胀起来。像被吹了气一般。韭菜的味道便氤氲在蒸腾的热气中。飘满了整条巷道。在这漫天的韭菜味里。龙应台说。她想起小时候。在老家的院子里。整个夏天。都弥漫着这样的韭菜味。
忽然想起这样一句话：再牛逼的香水也抵不过韭菜盒子!也许。每个人的记忆里。都有过一份韭菜盒子的味道。
我的父亲经常会在傍晚时打电话给我。问我回不回去吃晚饭。我说。不去!父亲便得意地说：韭菜盒子哦。你妈刚包的。也不吃?我便马上改口说：吃。马上就到!
嫂子不是我们本地人。虽然只相隔二百多公里。却有着与我们截然不同的饮食习惯。她怀孕那会。母亲变着法儿地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可她总说没胃口。不想吃。
一天。她说她想吃老家的菜粥了。母亲便买了最时令的青菜。拿葱花炒了。配上高汤。煨了一锅香气扑鼻的菜粥。可嫂子一口也没吃。她说。这不是她想吃的菜粥。
原来。她家乡的菜粥就是在熬好的白粥里加上一把青菜。菜不用葱花炒。粥里也不加盐。这也能叫菜粥?可是。在我们看来最不可思议的味道。却是她最想念的味道。因为那味道里。是她的家乡。
每一个离乡的人。应该都记得自己家乡的味道吧。
《等着我》栏目来过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说他不记得关于家乡的一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几岁。但他永远记得。他被拐走的那一天。他的母亲正在靠着阳台的厨房里给他做蛋炒饭。那蛋炒饭的味道。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在后来的三十年里。他吃过无数个地方的蛋炒饭。但没有一个是他记忆中的味道。
节目现场。他白发苍苍的、分离了三十年的老娘端着那碗他记忆中的蛋炒饭。颤抖着双手走到他面前。他只吃了一口就开始嚎啕大哭。他说：这回对了。这就是他三十年来一直在寻找的味道!
浙江绍兴一带有一种风俗。只要谁家生了女儿。父亲就会在桂花树下埋上几坛糯米酒。直到女儿出嫁时。才将酒从地下挖出。“桂下启清酒。岁月两心尝。”此时。浓郁的酒香里。是一个女儿家终身的幸福。是一个父亲深埋了十八年的爱和期望。
梅艳芳在她的《女儿红》里唱：谁在我第一个秋。为我埋下一个梦。一坛酒。酿多久。才有幸福的时候。一路上往事如风。半生情谁来左右……只是多么可惜。这个薄命的红颜。直到凄凉地离开人世。也没有遇到那个为她酿梦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她出生的时候。没有人亲手为她埋下那坛女儿红呢。
电视剧《来来往往》中。康伟业在日益麻木的婚姻生活之外。爱上了时尚美丽的林珠。他从林珠的年轻和热情中再次感受到了生命的活力。他迷恋她的一切。可就是无法与她一起进餐。她逼他吃面包、喝牛奶。给他做黄瓜鸡蛋三明治。他说。为什么就不能做个黄瓜炒鸡蛋呢?她让他吃牛排。他说。烧个白菜牛肉。再来碗大米饭。该多好?
故事的最后。他们终于是没能走到一起。我总在想。这和他们总也吃不到一起是不是有一定的关系呢?
张小娴说：找一个爱的人。就是找那个余生也会陪你吃饭的人。缘尽了。就是从今以后不再一起吃饭了。坐在我餐桌边的。不再是你。这一生。能遇到那个愿意和你吃一辈子饭的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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