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学毕业那一年。我还没找到工作。于是我回了一趟家。打算一边帮我爸打理餐厅。一边在网上关注招聘信息。
回到家的第二天。我去了城市郊区的月亮湖走了一趟。当作是散散心。此时正值仲夏。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湖里的荷花开得十分茂盛。
我脑袋里闪过了一个念头。我要把这美景画下来。
大学时。我学的是设计专业。平时上课也画设计图图画惯了。可能是职业病。所以见到美丽的场景。总想把它画下来。有些学科是有互通性的。比如数学好的人。物理也不差。学设计的。美术也有天赋。艺术细胞也多很多。
不过。此刻已经临近中午了。天气热。我打算下午再来画。
回到餐馆。我爸跟我说。有个人想买那幅我画的挂在饭店墙壁上的水彩画。那幅画。画的是一片黄灿灿的油菜花。是大一的冬季画的。那年霜降之后。油菜花开得特别灿烂。天空的颜色也是冬天特有的浅蓝。于是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完成了这幅长60cm。宽40cm的菜花图。画完之后。心里觉得幅画还是拿得出手的。于是我把这幅画装裱起来。挂在墙上。所谓好事成双。我爸又买了一副徐悲鸿的《奔马图》的国画。餐厅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听到这个消息。我吃惊的问我爸。“这幅画也不是特别出色。怎么会有人看得上？”我再次端详了这幅画。画风与色彩。有点像十九世纪的西方印象派风格。但是。我永远达不到那种水平。
我爸说。“谁知道呢？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也许他正是喜欢你的这种风格呢。你当时不在。我不敢拿主意。”我爸右手按着计算机。核对账本。
我说。“他有留下号码吗？”
我爸说。“这个倒没有。不过他说他明天早上九点再来。”
通过我爸的这两句话。我觉得这个人是个谨慎又有条理的人。谨慎体现在不会把手机号码留给一个陌生的饭店。条理体现在懂得提前告知预约方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那日下午。我去隔壁的文具店买了水彩颜料和两张2A的素描纸。打算下午去画。
我在湖岸上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此时阳光从背后照射在整个池塘里。一派祥和的景象。
画完之后。已经是北京时间六点半了。我花了三个钟才完成这幅画。夏季的太阳落得晚。此刻还能看到半个太阳挂在山口。不肯离去。
第二天。我早早的就在餐厅等待那个神秘人。还差三分钟才到九点。我爸在我耳畔说。“诺。就是那个人。”
我照着我爸右手食指的方向望去。那个人已经出现在路口。穿着一条夏装牛仔裤。一件白色T恤。右手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神采奕奕的向我走来。原来是他。欧阳涛。
等他到了柜台。我说。“好久不见。欧阳。”
此时。太阳升得老高了。阳光斜照在他的肩膀上。他礼貌的回应。“好久不见。陈馨。”
2.
我们之间有一个略带伤感的故事。
那一年。我高二。他也高二。
他报了美术补习班。周末都去上课。某个周末。他跟着补习老师外出写生。地点就是我们学校。画的内容是学校的篮球场与背后的教学楼。
那个上午。我经过校道。看到他一个人笔直如钟的坐在树荫下。专心致志的操控着画笔。在画纸上画着美丽的校园。
早晨十点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婆娑的撒在他的后背、头顶上。我的心突然在这一刻跳得不自然。我停在他身后不远处。默默看着他。他突然转过头打了一个喷嚏。我在他背后呆了片刻。家里的老人说。如果你只打了一个喷嚏。那就是有人想你了。他打了喷嚏。那么此刻想他的人。想必是我了。
他发现了背后原来还站着一个人。我难为情的朝他做了一个笑脸。之后我忐忑的走了。但是那个周末我过得很不自在。心里总揣着他。想他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班。今年有多大。只能说。我的花季开得正是时候。
我打听了很久。我才了解了他的基本信息。他叫欧阳涛。高二（7）班。跟我的高二（1）班相隔一层楼。仅仅隔了一层楼。直到现在我才认识这个人。
是哪来的勇气让我跟他在一起呢？大概是《十日谈》里的一个典故。
斐力和儿子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有一天。他俩来到佛罗伦萨。一位美丽的女子从教堂里走出来。儿子看到那女子。心立刻扑通地跳个不停。问父亲。“爸爸。这是什么？”斐力撒谎说：“这是绿鹅。”儿子第一次看到女人。欲望的血液立即被激动。他对父亲说：“爸爸。那我们就带只绿鹅回去吧！”
这说明。人的天性是无法遏制的。
我鼓起勇气跟他表白。我把我的表白内容写在一张背景是九寨沟的明信片上。那时他收到明信片的表情带着一丝惊讶。瞳孔也放大了。等到晚修下课后。他果然来课室找我。我的心立刻跳到了胸口。那个夜晚。我们谈了很久。于是我们在一起交往了。很幸运。我被爱神丘匹特之箭射中了。
后来的后来。我们还是分手了。电视剧里头。男主角说。他想对女主角说三个字。那三个字是我爱你。而在我身上。那三个字却是：分手吧。
分手那天。是高二下学期的6月13日。我问他。“我们不是相处得很融洽吗？怎么无端端的就分手了呢？”
他的表情带着决绝。又掺杂着难以觉察的不忍。说。“不久就高三了。我爸妈对我抱很大的希望。他们也知道我谈恋爱了。他们不希望我在高考上有差池。所以他们要我转学了。转到Q市的私立学校。手续也差不多办好了。”父母的压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就当我对不起你吧。希望你好运。”
相隔一层楼。而我高二才认识他；我们谈了一年恋爱他就转学。这些迹象表明。我们的缘分很浅。
分手那天是周末。两清之后我回了一趟家。第二天早晨醒来。我发现我的眼角还蕴了两颗泪珠。悲伤侵入到我的心里。我问我爸今天是几号。我爸说是6月14日。原来。我已经分手一天了。
今后的日子。我们有过一次交集。
那年的冬月初九。Y市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不过雪不大。只能在树梢见到一丝白色。于是。我在这个下过雪的日子见到了欧阳涛。都说下雪暖。融雪冷。那天的天气是有一点暖意。
那是一个周末。看了一早上的书。有点疲倦。我独自一人在校园树逛了逛。当做是放松放松紧张的身体。我走到一棵桦树下。桦树的树干缠绕着一圈稻草编织的藤条。树也要保暖过冬了。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入冬了。
我看见欧阳涛从不远处走过来。渐渐向我靠近。他用围巾裹住自己的脖子。嘴巴也戴了口罩。出于礼貌。我笑着跟他摇了手。他只是点头。匆匆与我擦肩而过。不久便消失在校道路口。这样的天气。校园很少人走动。校道只有这棵桦树陪着我。这是一次有点哀伤的重逢。
我想说。欧阳。最近过得好吗？这句话终究还是没有机会说出口。
3.
此刻。他来到我爸开的餐厅。依然是神采奕奕。面容多了几分成熟。大概是因为交往过的缘故。我一眼就认出来他。
我问他。“你是来买画的？”
他说。“恩。你出个价。”
我不由自主的笑了一声。说。“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好了。不用买。”
我拿了一张凳子。垫了一张纸。踩在凳子上。小心翼翼的把那幅画拿了下来。递给他。说。“这幅画是我画的。没有包装盒。你将就着把它放在你的公文包里吧。”
他似乎有所恍悟。说。“刚好我有礼物要送你。”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两幅用蓝色盒子包装的礼物。说。“等我走了。你再打开。”
他的手机毫无征兆的响了。铃声是我喜欢的《后来》。他说有要事要忙。要先走了。走之前。留下一句话。“以后有什么困难。记得找我。”
他走了之后。我拆开包装。里面是两幅画。一幅画的是一个男子在树荫下写生。他转过头看到了身后表情惊讶的女生。那个女生。胸前挂着一个圆形的绿色翡翠。那是他送给她的圣诞礼物。另外一幅是一个女生在湖边画着“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荷塘美景。
原来。昨天下午他一直在我身后。我竟然毫无察觉。我不知道他打听了多久才知道我回了家。也不知道他奔波了多久才找到我。也不知道他昨天在我身后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更也不知道他昨晚熬了多久的夜才把这幅画画好。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往事再次像放电影般闪过。每一帧都是那么珍贵。那么值得怀念。如果当初我们没分开。那我们会不会过着与现在不一样的生活。可现实中。哪有什么如果。
听着手机播放着的音乐《后来》。我默默的说。欧阳。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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