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朵儿是在小区的林荫道上。她梳着高高的马尾。齐眉刘海。套着和年龄不符的波西米亚款袍子。秋风掠过。像鼓起的帆。朵儿高挑。皮肤白皙。眼梢微微吊起。似昆曲里的女伶；嘴巴拽拽撅着。下巴高昂。恨不得把脸贴着蓝天。
邻里议论。朵儿姓钱。和钱钟书大师是葭莩之亲。他们是拆迁过渡。暂时住到我们小区。我是《围城》的拥趸。心生崇拜之心。但逆于她的冷威。几次相遇都不敢上前答话。
周日我去书店买中考资料。巧遇衣不惊人死不休的朵儿。我主动打招呼。朵儿瞧了我一眼。轻点下颌未语。结账的时候。朵儿钱包里的硬币掉到地上。我捡起来给她。她露出贝齿说了声谢谢！
感谢这枚硬币。我和朵儿相随回家。她比我大一岁。同为中考生。也要报考钱钟书先生的母校辅仁高中。
闲聊中发现。朵儿并不高傲。良好的家世。丰富的阅读量。使得她比同龄人更成熟。朵儿邀我去家里坐坐。走进她家的书房。我像掉进了书海。朵儿大方地表示。我随时可以借阅她家的书。临走。朵儿送我一本《围城》。我早有这本书。但因第一次收到女孩礼物。身子像贯进了鱼儿欢腾。
我们经常交换各自学校的中考资料。朵儿偏科。我常给她复习外语和数学；在文科上。朵儿给我的帮助也不少。朵儿父母开明和善。和我家也有互动。我有了好吃的总惦记着朵儿。她有了别致的东西。也会与我分享。
有一次朵儿的校服拉链坏了。我鼓捣好了。又给拉链涂上蜡烛油。朵儿夸张膜拜。伸出拳头捶我几下算是奖赏。我的小胸脯哪里经得起这般厚爱。心脏欢喜地几乎要跳出来
我们最喜欢歌曲《童话》。在优美的旋律里。展开天使的翅膀。守护彼此的青春。
我对朵儿的奇装异服特别好奇。原来她崇拜三毛。不愿被束缚。朵儿还喜欢杨绛先生。羡慕他们夫妇是神仙眷侣。AB血型的朵儿。有着三毛的自由不羁。也不失杨绛菡萏般的雅洁。
朵儿古灵精怪。喜欢论证一些事物。《围城》里的一个诗人贬低女人。苏文纨后来的丈夫还扬言叫得响的是公鸡。唱得美的是雄莺。朵儿较劲。养了一公一母的鸡。一对莺儿。确定是公是母厉害。结果。公鸡的叫鸣招来了居委大妈清场。
莺儿白天安生。到了凌晨才准点开唱。每当楼下传来悦耳的鸟叫。我会在惺忪之中想象朵儿趴在鸟笼前观察的可爱模样。粉粉的遐想。嵌入许多电影电视桥段。各种版本横飞。青春年少的我不懂爱情。但堆积的喜欢鼓兑着。恰似童儿出牙时的痒痒。一刻也停不下来。
《围城》里说。有些话最好躲在外语里说！纠结在Love和Like之间的我。在给朵儿辅导英语时。说过几次模棱两可的话。朵儿都报以羞涩的笑魇。
天气干燥。我流了二次鼻血。那段时间正在热播韩剧。男主角流鼻血后被查出是白血病。朵儿对号入座。就像天塌了一般。不断催我去医院检查。还送了我一罐幸运星。她说。你不可以死掉！凝眸处。我感动地想要握住她的手。可是。我的手心拽出了汗还是没敢妄为。
我如愿考入辅仁高中。朵儿却遗憾落榜。进了一所普通高中。朵儿搬家后。我们主要靠电话联系。进入高二。她突然告诉我要移民了。临别时。我送她一对泥人阿福。朵儿接过俩阿福。把他们的额头相抵了一下。然后把女的阿福回送给我。含泪说。不要丢了她！
我的面前是一道开了叉的轨迹。难以名状的伤感贯满全身。钱钟书先生说得贴切：这个时间落伍的计时器。无意中包涵对人生的讽刺和感伤。深于一切语言。一切啼笑！
九年之后。我依旧庆幸。能在最纯真的年华遇到朵儿。无数的欢歌笑语。足以温润漫长的岁月。缘起缘落。或许。朵儿给我的起点太高。她的光芒和美好。冥冥之中似乎规整着我的情感。不疾不徐。静等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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