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寒假你跟我说丫头你先回家。大年三十我就来了。那时你的家和我的学校隔着一条街道。放假的那天。我想了又想愣是没去看你。回了家。大年三十。你来了。我不在。没见你。
三天后传来了你去世的消息。当时我在舅舅家里。我要去看你。没车。
等我回去。你已入土。屋檐上的黑纱还未来得及撤下。我觉得很难过。可是哭不出来。
一中上学的时候。都是你替我从车站拿东西。周六的时候。你就来学校喊我去家里吃饭。你常常愿意我留下和你聊天。可是我太贪玩。总是找借口溜回学校。
回家后。和妹妹聊你的葬礼。妹妹是个细心的女孩子。她细细地跟我讲了。
她说。你在去世的晚上和尕奶奶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早上已经昏迷不醒。叫了120。可是你很胖。巷子窄。担架根本抬不出去。到医院后。抢救其实就是走走过场。
你丢下了尕奶奶他们孤儿寡母。大爷爷爷爷他们决定接你回老家。入土为安。
你的遗体到大靖。爸爸他们去买棺材。可是你高高的啤酒肚怎么都露在棺材外面。他们载你回了家。你“住进了”老太太的“房子里”。
人们在外面忙忙碌碌。已经年老意识模糊的老太太隔着窗户问二妈。“你们在干什么呀？怎么这么多人？”家人很默契。没跟老太太说。但是妹妹说。她明明看到老太太抹眼泪了母子大概连心吧。
你还不能入土。因为你的遗体里有一截钢针。老家习俗。入土时不能有铁之类的硬件东西留在亡人体内。爸爸他们又带你去了干城的医院。取出钢钉。回到老家。你总算完成了你最后的奔波。
第二年的腊月二十八。我们送走了老太太。
第三年的二月多。我们送走了大奶奶。
清明快到了。原谅我不能回去为你们的坟头添一把黄土。
京沟里的景色不错。正对着你们的坟地的是月牙嘴儿。坟后的那座秃山叫做“骆驼脖子”。退耕还林的政策使那里的动物多了起来。我们不去上坟的时候。有石羊在你们的营地里撒欢儿。老鼠洞很多。爷爷怕夏天雨水灌进去影响你们安眠。就在每次上坟的时候。动员大家堵鼠洞。
那天和王老头打电话。偶然聊起你。王老头他羡慕你可以睡在老太太脚下。还跟我抱怨。说我爸不孝。因为他死后。我爸要把他埋在离我们新家不远的沙漠里。
我安慰他。这样多好。以后每逢放假我都可以去看他。他果然像个孩子一样欣喜异常：“丫头。这可是你说的。不要骗我。”
我怎么会骗他呢。
我知道他喜欢喝酒。只是现在碍于糖尿病。高血压。他不得不忍痛割爱。以后去看他的时候。给他带好酒。
王老头不会怪我的。我们常常聊到他走后的事3以很轻松的语气。
我说。你记得把银行卡和密码给我。他回我得看我现在的表现。我马上换一副表情。眼巴巴的乞求他“爷爷。你需不需要我给你捶捶背？”他就一脸傲娇。“不要”。
他曾很严肃的跟我说。他在年轻时犯过很多错误。他没说他后悔。但是我知道他后悔。
有时候看到爸爸又重复爷爷当年的错误。我什么也不能说。周而复始的东西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改变的。尊重它的存在。
从你到他再到所有人。都是大千世界的匆匆过客。所以相遇的时候珍惜。告别的时候不伤。
如果王老头走了。我会哭的。因为我的整个童年和少年都是他在陪伴。他的存在使我觉得我始终被温柔的爱着。
雨纷纷的下。符合清明的心情。用来缅怀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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