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狂风洗礼过的小镇。肆意凸显着它的杂乱无序。树上、瓦楞上、路基边。排水沟里。甚至于行人的容颜与衣着上。尘埃若隐若现。以挥之不去的、动荡的、极具杀伤力的态势。把小镇搞得一团糟。
穆江南急急地冲出写字楼。一种不可压抑的。烦乱的。令胸腔感到窒息的焦灼和着空气中的土腥味。让穆江南的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空白。脚不知该往左走。还是右走。只听“啪”的一声。一只大手拍在了穆江南的肩上。穆江南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老弟。想什么呢？”倒是这一声问候。让麻木的穆江南回了回神。支吾道：“没。没。没想什么。”是啊！能想什么呢？这张他曾经极其熟悉的面孔。熟悉到看惯了。就想不起来还有啥特点的面孔。一张似曾真诚过的面孔。此刻有点恍惚。有点不着边际。更有种略带深沉中的扭曲。
穆江南觉得大脑就像被凿破了外壳。那些曾经历练过的虬枝错节。裸露出散发着血腥味的伤痕。攀生出一种找不到归位的感觉。
想想人一生能经历过几回。感觉来到了高潮。膨胀的情绪颠覆了以往按部就班的节律。就为着男人胸腔里那点不服输的气节—能力。
“老弟。真没想到啊！大势所趋。没办法呀！不过你放心。这部门经理你当我当都一样。有老哥的就有你的。”穆江南笑出了声。随即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强压住胸口即将喷到对方脸上的怒火。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大手。“那是那是。以后还有劳当哥的。多提携多照顾呢。”
“不是你不明白我。是你从来就没有读懂我”。舒畅的彩铃声。仿佛一股清新剂。让穆江南摆脱了如钳子般火辣辣的大手。“对不起。我接个电话啊！”“你接你接。有空咱兄弟坐坐吧。不打扰了。”
“喂。老公。干嘛呢？才接我电话。我单位加班。不能去接孩子了。你赶快去啊！”“喂！我还有事没办完呢。”嘟嘟嘟。电话那端已经是盲音了。
一抹残阳。透过江边的垂柳。星星点点地散落在街角的红砖木廊上。潮热的气息中空气、尘埃、水汽。幻化成的炫彩。让穆江南不由自主地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七彩的泡沫。旋转着。游移着。脚步就这么不听使唤地。来到了“迷路”咖啡馆。还是那个迷人的微笑：“穆先生。欢迎您的光临。”穆江南猛地收住了脚步。好似回忆起了什么：“喔！我得去接孩子了。”回转身的瞬间。穆江南强烈地感受到。右侧咖座上。一束淡淡的。但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大脑像过电影般闪烁的瞬间。穆江南正欲扑捉那束目光时。光线变淡了。分明有一个背影朝着自己。
穆江南疑惑地摇了摇头。心却有了一种狂乱的迷离。难道是自己这几天太累了……
随手拦下一辆计程车。“去金太阳幼儿园”。这时的穆江南已经疲惫地倒在了座椅靠背上。连日来期待高涨的情绪。以及那过分绷紧的神经。还有目光、背影。穆江南的心。仿佛暮色中的夕阳开始摇摇欲坠。似有无数张熟悉亦或不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晃来晃去。而心间像似被揉进了一把钢钉。揉一揉。再揉一揉。穆江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正准备换一种舒适的姿势。嘎吱一声急刹车。疏不及防中。穆江南几乎要被甩出去了。后又本能地弹了回来。眼冒金星的同时。穆江南感到肺也要气炸开来。握紧的拳头。咯吱吱作响。却不知道该捶向何处。因为司机是个女的。穆江南痛苦地摇了摇头。
过了红绿灯一拐弯。金太阳幼儿园的大门边。停满了各种车。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们或是聊天。或是抬脚向里张望。已经有小朋友排着整齐的队伍向门口走来。
穆江南一眼就认出了女儿豆豆。迫不及待地走过去抱起了女儿。豆豆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温热的小嘴也贴到了爸爸的脸上。
所有的烦恼。疲惫。在看到女儿的瞬间。都被裹挟到了心灵的最底层。大手捞起小手。朝向家的方向。光阴在他们的背后拉下长长的影子。
“爸爸。为什么今天妈妈没有来接我？”
“豆豆。妈妈今天要加班。”
“加班是干什么呀？”
“就是。就是。回家啊可能要晚一点了。”
午夜时分。笼罩在霓虹灯下的小镇。由潮热、喧闹、沸腾。渐渐的归于一种宁静。穆江南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钟。眉心凝成了一股绳。狠狠地掐灭手中未燃尽的烟蒂。同时关闭了大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小壁灯。仿佛以此来隐藏内心的失落、茫然与无助。
无语的夜。在万籁俱寂中走向漫漫。人的心是否也能找寻一份属于自己的宁静。有人这样问着自己。
烟雾缭绕中。穆江南享受着大脑的片刻宁静。开始一点一点咀嚼事情的由来。杂乱无序中似乎理出了一条脉络。陈总找部门的人了解情况。准备推荐部门经理的候选人。老程说：“穆兄。你来部门已经有五年多了吧！工作敬业。人缘又好。咱准备投你票。怎么样？没问题吧！”“哪里哪里。程哥你比我经验丰富。业绩突出。这部门经理非你莫属啊！”“过奖了。过奖了。哪比得上你们年轻人啊！就这么说定了啊。我推荐的是你。”
亚龙和小美是以恋人的身份。被同时聘进公司的。两年的时间足以让他们明白。对于他们这些既无资历又无靠山的小字辈来说。除了不惜余力的打拼。更重要的是不能站错了队伍。俩人都觉得穆江南工作踏实。为人谦和。又有能力。这一票……但是程大哥。听说和陈总关系不错。而且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对他俩许诺帮他们争取单位极其紧缺的住房。这诱惑太大了。结婚。俩人美好地憧憬着。这心也渐渐的开始失衡。
融融是部门里一位单身离异的女性。自个带着六岁的儿子在公司打拼。辛苦同事们都看在眼里。孩子上学放学需要接。病了需要有人陪。部门的同事们都表示理解。并给予了很大的帮助。仅仅限于工作中啊！而老程却比大伙细心多了。当他听到融融说家里的煤气该换了。水龙头也坏了时。老程毫不犹豫地迈出了决定命运的一步。下了班连家都没回。直接到融融家。换了煤气。修好了水龙头。还不忘嘱咐融融：“以后有啥困难。尽管吱一声。”
穆江南似乎明白了。如今的升迁。过硬的文凭。超强的能力。已经不再是唯一的考量标准。而灵敏的触角。和谐的人脉关系。似乎更有它拓展的空间。
随着一声轻轻地关门。亦如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卧室。正准备就着月光躺下就是了。摸到床头的同时。亦如啊了一声：“你不睡觉。怎么不开灯啊！想吓死我吗？”转身去摸床头灯。穆江南仿佛触了一下电。神经质地想到了迷路中的背影。心随之再一次坠入云里雾里。
无边的夜。仿佛有一只大手在不停地撕扯着什么。睡了。醒了。困了。倦了。一首无眠曲。使无语的夜变得宁静而漫长。有人在扑捉着夜的诡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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