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班到深夜。与同事分开后。急匆匆独自走在空荡荡的环城路上。寂寞的路灯无言地注视着他变幻的身影。路旁的枯叶不时被凄冷的风翻动。在静谧冬夜里发出一声声无奈的轻叹。
忽然听到女人的声音。他吃惊地收住脚步。“大哥。”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寻声望去。路旁屋角的石阶上躺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在这夜半空寂无人的街头。裸躺着的女人使他感到怪异和惶惑。他不敢问。也不敢向前靠近。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那女人没动。也没再出声。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决定离开。走了两步。回头望望。仍无一丝动静。他心情忐忑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他叫醒熟睡的妻。“路边躺了个精神病女人。没穿衣服。这么冷的天……”
妻一下子睡意全无。看着丈夫纠结的表情。穿衣下床。收拾了几件自己的棉衣。出门去了。
那女人依旧在石阶上躺着。一动不动。在路灯的微光下。娇小的黄色身躯像一具被放倒的蜡像。她惊惧地一边把棉衣小心翼翼地盖在那女人身上。一边提防着她朝自己扑来。对精神病人的惧怕使她不敢看那女人的脸。但她隐隐觉出。女人的眼睛始终在幽幽地注视着自己。盖好棉衣。她便仓惶离去。
躺在床上。夫妻俩像是为自己做错了的事情进行了弥补一样。心头轻松了许多。
晨起。昨晚的事情依旧在心头绕。他胡乱吃了些早饭。就去上班。走到那女人躺着的地方。他站住了。两个晨练的妇女围在那女人身旁。一老汉正朝那女人奔去。从两位妇女的询问声中。老汉不能自抑的感情宣泄中。他听出了事情的原委。
老人有五个儿子。均已成家。老两口不愿成为儿子们的负累。以破败的土城墙为凭依。搭建了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小草庵。以此为家。生活在那里。
昨天傍晚。生病的老婆正在庵里睡觉。几个在城墙上玩耍的孩子点燃了枯草。风助火势。迅疾燃着了草庵。受惊吓的老婆裸着跑了出去。等他回来。家已成了一堆残火。他着急的寻了一个晚上。也没找到自己的老婆。殊不知。在他盲目而焦灼地寻找的时候。老婆已在离家不远的一隅。孤寂无助地冻僵在了冰冷的石阶上。
听着老汉的哭诉。他浑身一个激灵。称呼和自己儿子一般大小的年轻人为“大哥”。那声“大哥”里。该寄托了多少垂危之人对生的渴望啊！
盖在那女人身上的衣服。此时显得格外刺眼。有一件是结婚时他给妻子买的大红金花驼绒袄。那大红金花仿佛正扑着指向他。是他的漠视和怯懦致使一条生命陨逝。他顿感自己成了一个罪人。像是恐被人看穿一样。他逃也似的飞快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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