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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杀透视


更新日期:2018-10-17 00:09:18来源:网络点击:294369

乡下人的冬天很闲。没有多少一定要做的事情。该做的事情都在别的季节里做完了。冬天就只剩下懒散。一个冬天。要是没啥事的话。我都不怎么出门。黑龙江的冬天太冷。哑巴冷。冻天冻地的。冻得人的肢体麻木。疼。

头些年的雪很大。夜里悄悄地降。第二天早晨便推不开房门。雪积了一夜。有一米深。在院子里没了那堵石墙。要平槽了。

白日里。有人就拎了棒子上山了。循踪去撵兔子。麻雀打不着食。冻饿死了不少。很多人都在雪窝里捡到了冻硬的麻雀。在家里攒了一篮子。留着过年的时候吃。也有的人穿了白大褂。戴着白帽。把头包裹严。仅露两只眼睛。提了裤腿网。去村子外赶仨半斤(树鸡)。运气好一次能赶几十只。

赶着马车出门的人。走到半路上。不敢坐了。快冻僵了。就下车来跟着车马跑。牲口和人的口鼻里都喘着白气。刚从车上下来。人的脚是木的。像穿着双唱戏那样厚底的鞋。一路上。人就坐坐跑跑。跑跑坐坐。这样赶去几十里外另一个堆雪的村子。

这些年里。我们那地方冻死过两个人。一个是外村的。另一个是我们村的。

外村的那个老头冻死的时候。我还跟着几个村民特意跑去看了一下。那个人死在村子的西南。那里除了农田。还有一大片杨树。那个人就趴在林子旁的羊道上。他脚朝着我们的村子。穿一双千层底的棉花包鞋子。头则朝着野猪窝。戴着一顶很旧的狗皮帽子。身上下了一层的霜。

他很安详。没有什么挣扎的迹象。好像是睡着了。从他倒地的姿势上可以看出。他在拼劲气力摔倒之前一直是在行走的。他一定很想回到他的村子里面去。那里可能会有一个暖和屋子和一盏亮着的灯在等着他。然而他却永远也看不到那一切了。他倒在了奔向温暖与光明的路上。

我们村的那个男人早先在生产队当过队长。外号四勒子。有狗戴嚼子的风格。能开会。在繁忙劳动间隙的几个阴雨天里抱着天地给社员开大会。骂人很狠。让人睁不开眼睛。后来单干的时候。他的神经却出现了毛病。秋天好拎着只口袋去别人家的田里偷庄稼。而且不躲不避。就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公然行窃。对田的主人视而不见。人家一质问。他反倒还振振有词。说“你不收。我不收?”他老婆有一回问他。晚上吃点啥。他竟狠狠地说。“吃你肉!”

我曾在村路上遇到过他一次。慢腾腾地走在我的前面。像头牛。他被我的脚步声给惊到。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你咋不吱一声呢?”我说。“你还认识我吗?”他却说。“你是我前边那东西。”他骂我。

有一年冬夜。这个人在村外迷了路。没能回到村子里来。冻死在了村北。被村里的人发现的时候。他还像狗一样地呲着牙。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冷。

小时候。不管天地。总爱跑出屋外去疯。无论那天有多冷。挡不住孩子的顽性。表哥手艺好。给过我一只高粱秸秆扎成的滚笼。我在冬季拎着它到村南的小树林里去滚几只酥鸟回来养着。那是一种很小巧的鸟。红色的顶子艳得像涂了红油。叫声特别动听。而表哥每年冬腊月都会滚到好多。然后春节的时候油煎着吃。

那时候家里有一只火盆。每天早晨母亲到外屋去做饭。饭锅烧开了。便把灶底红堂堂的炭火扒出来。盛进那只泥盆里。端到炕上来给我们取暖。我们有时候往炭火里埋土豆。喜欢炭火里烤熟的土豆那股糊香和热乎气儿。

北方人不像南方人那么习惯喝茶。但冬天是个例外。因为喝茶可以取暖。北方人在冬天里的很多习惯与取暖有关。北方人没那么多的讲究。他们只喝劣质的红茶。多数时候炒一笸篮葵花籽。一边吃瓜子。一边喝茶水。这在寒冷的冬天是个享受。

家里的茶壶几经变化。先是一只很粗的白漆缸子。后来用了一把很沉实的白瓷壶。再后来就用上了轻便耐用的金属壶。

那把白瓷壶用得很久。直到后来壶的把手碰碎掉了。才被弃置。壶是在五里外的锅底坑买的。当时不知道是村里谁家里先买了一只那壶。是高大脑袋。还是李小眼睛。用着不错。我和哥便与另两个人一起走路去了锅底坑。那天天气很晴朗。阳光很足。但却很冷。村子在南面。我们去时迎着阳光。回来阳光就一路晒着后背。那确是冬日暖阳。在寒冷冬季居然让我们感到了些许温暖。我们不着急。一路走。一路玩。大声说笑。路两旁有山。有田野。也有林子。都披了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西河冰封了。被雪盖住。在草甸上只留下一道七曲八弯的形迹。

回来的时候。在怀里捧着那把瓷壶。像捧着一件宝贝。一件战利品。喜兴得很。回到村子。身上都出了汗了。父母很喜欢那把壶。它能过滤茶叶。能从壶嘴儿里倒出清汤的茶水来。这在当时就觉得很高档。这壶身子挺高。五楞形。像只翘脚挺胸的大公鸡。很有几分神气。那一年。村里的很多人家都去锅底坑买了那白瓷壶。它俏销得很。

有那么几年。村子周围的喜鹊与乌鸦发展壮大了。经常看到它们几十只一群地在村里村外地飞。而在原来这两种鸟是很少的。喜鹊三五只。乌鸦一两只。不知那几年这两种鸟怎就成了群。

有一次我去西河对岸的一个村子。走到村南的横路那里。见前面的路猛然黑了一大块。有一大群三四十只乌鸦落在地上。挡住了我的去路。黑压压的一片。像朵落地的乌云。我都快走到近前了。它们也没飞。有几只瞪着眼睛看着我。我不得不“啪”地甩了一鞭子。它们这才哩哩啦啦地一大片飞到了路旁的大柳树上去。柳树的树头顿时丑陋成了黑色。树上像挂了口锅。

喜鹊不像乌鸦。它总进村子。有时高高地停在哪户人家杨树的最顶梢上“沙啦。沙啦”地叫。声音很大。底气很足。有金属特质。村民都喜欢喜鹊。听到它们叫以为会有喜事。

那几年喜鹊突然就多起来。一群满有一二十只。天气冷。它们飞得很低。拂着墙头。好像在有意躲避着凛冽的西北风。它们从这户人家的园子飞去那户人家的园子。又从那户人家的园子飞上了一排杨树。冬天的杨树落光了叶子。仅剩干枝。喜鹊落在上面被一览无余。有的村民就喊。“奶牛上树了!”而旁边一个孩子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丢过去。“嘭”的一声打在树干上。那群喜鹊就“呼啦”地一下飞起来。飞到别处去。孩子就拍着手笑。“奶牛”散架了。

有一年。我有些事情要到东南沟去。这个村子离我的村子有三四里远。在东南面的山凹里。刚落过雪没多久。大地一片洁白。我沿着杨林子一路踏雪而行。这个村子很小。只有三行几十户人家。虽然这村子不远。但我却从未去过。一直没有理由。平时我总是看到这个小村的炊烟每天升起和消散。看到它露在山头上的三两家房舍夕隐晨现。而其余的都被山给挡住。在夏天的雨后。经常会发现在那个村子的上方拱起一道绚丽的彩虹。

我要去找一个人。却不知道他的家住在哪里。我走进村去的时候。村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我在村里随意转了一下。却立即引起了村里狗们的注意。它们开始此起彼伏。来回飘荡地狂吠。我想找到一个在外面的人打探一下。却很难。村里的人都躲在屋子里面偎火。

我在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人没出来。却从院子里冲出了三条大狼狗。凶狠地朝我扑过来。在这户人家的石墙外堆着有两车的葵花秆。我急忙从中抽取了一棵粗壮的用来抵挡着。节节败退。那几条狗却不依不饶。嘴里发出恶声。一路狂追不舍。直到把我赶出它们认为足够远。认为我走出了它们的地盘。再不会对它们造成威胁。它们才收队。威武地回去了。三条粗而大的尾巴被它们狼一样地拖在身后。像三个打了胜仗手持木棒的痞子。气焰嚣张。

在中间一行房舍。有一户人家正在院子里头杀猪。一张炕桌放在院心里。肥猪已经杀倒了。三四个人正围在桌子的转圈给猪褪毛。有一个人的手里提着一只水壶让猪的身上浇开水。这户人家的外屋门大敞着。可着口地往出冒白气。在屋顶的上方就笼了一团雾。院脖太长。离得远。我看了看。没打扰他们。

后来。我在一户人家的大门口逮到了一个扫雪的人。问了一下。才最终找到了那户人家。可是很不巧。我要找的人不在村里。他进城去了。他的父母接待了我。给我沏了一壶红茶。我喝了几杯。身子才慢慢地暖和过来。然后起身返回了我的村子。

之后过了很长时间。大概还没过完冬天。我要找的那个人居然自己跑到我的村子里面来了。他来磨米。见了面。我们寒暄了一通。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而当时我想要找他谈的那个话题我们却谁也没有再提起。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管解决的。还是没有解决的。时过境迁。或许它就会自行破解。也或许到了最后就一切都已变得不再重要。我们随手把它丢掉。让它埋进岁月里。从此不再理识。而我们的面前一定又会有了许多新的问题草籽一般地萌发出来。急等着我们去解决。似乎非解决不可。这就像田间除草。我们不能让杂草荒了我们的田地。同样。我们务必要尝试着去解决一些问题。我们也不能让一些事情无休止地胡乱堆积。而慌乱了我们的生活。

北方的冬天漫长而寒冷。冷。却又有了冷的好处和乐趣。人们猫冬。滑冰。玩雪。吃在屋外天然冰冻的食物。活在寒冷冬天里的人感受到最多的可能还是彻骨的寒意。那种冷在人们的心里留下抹不掉的印痕。但回忆里的冬天却不再冻人。它们被柔软细密的心房储藏。焐热。变成有温度的往事。让人一次次地感到温馨。感到了暖。

(原创作者:张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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