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已经很高了。比我还高。他比我高出很多很多。我与他。渐走渐远。越离越远。
五岁那一年。他的爸爸死了。我瞒了他好久。那时的我。并没有想到。我和他的裂痕会因此而出现。我只是想让他开心一点。做一个小孩。我错了吗？
他知道真相后的一天。我到他的学校去接他。他当着他同学的面甩开了我的手。说：“阿姨。你认错人了。”我当时好像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咔咔’的。异常刺耳。我当场扇了他一巴。手火辣辣的。我说：“阿耀。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良心？”他等了我一眼。走了。看着他孤独远去的身影。我有点后悔。张张嘴。想叫住他去没有叫出口。那一刻。我的心。真的。好痛。那一晚。他没有回家。他去了妈妈的家住；那一晚。我抱着丈夫的遗照哭了好久。好久。
后来。他就住在妈的家里。再也没有回过家。那时候。我想。他一定恨死我了。我也不去找他。我们之间。就这样。出现了裂缝。
妈不止一次的劝我说：“想孩子就去见见他吧。孩子就这样。哄哄他吧。会好的。”我没说话。只是很久很久地看着窗外的树枝上。那鸟儿的窝。那窝里的大鸟和幼鸟。我和他。真的会好吗？不会了。他的爸爸于他多重要啊？比我还重要。
我与他分隔不见。一直就是十年。十年。我是一个怎样失败的母亲呢？我说不出来。他十八岁那一年。他申请去外国做交换生四年。在前一个晚上。我为他准备了我自认为最宝贵的礼物。第二天。我到机场送他。把礼物交给他。可是他只是淡淡的望了一眼。没有收。我没哭。因为我不许自己哭。不许自己在他面前哭。
看着他走远的声影。我却哭了。我忍不住。真的真的忍不住。泪。就这样。滑下来。
十年。我怎么会舍得十年不与他相见？十年的每一个日子。我都会看到他。只是。他不愿意见到我。所以。见不到我。每一天。我都会偷偷的跟着他。看看他。有一两次被妈撞见了。妈直说我傻：“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看？”我哑然。不语。在这样的偷偷摸摸中。我知道了他谈恋爱。跟女孩手拖手……我在自己心里说。我还是一个及格的母亲。应该是的。
现在。他却要离我远去。去离我那么远的国家。我傻了。心中真的真的很不舍。他兴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吧。他那么恨我。那一晚。我打电话给他。他没接。我给他留了录音。不管他听没听到。这就是我想说的。
“对不起。妈错了。阿耀。妈想你了。”后面的后面。只剩下我的哭声。直到录音完毕。我不知道。他听到后会作何感想。但。我真的真的很后愧。
四年后。他回来了。带着他的女朋友。他说：“妈。我回来了。”我望向窗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窗外。树枝。鸟窝。大鸟和幼鸟。依然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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