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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脂奶油


更新日期:2018-10-15 18:27:41来源:网络点击:285869

听着沙微那样森然清幽的话语。他蓦地一惊。

被毒蛇缠得密密麻麻的老旧墓碑闪现在脑海里。这一次。在坟墓的顶端。赫然匍匐着一个穿雪白衣裙的少女。长发轻扬。衣襟翩飞。面容惨白惨白的。连唇都没有一丝血色。她淡淡的笑着。眼里溢满悲伤。一开口。就是清幽幽空洞洞的句子。

她的手掌。便是那株无原无故张开的紫藤那般。纤细而枯槁。带着不甘和愤怒。仿佛可以无限延长。将一切裹进手心里。

他心底一凉。猛然清醒过来。冷汗涔涔而下。有意无意的。沙微的脸悄无声息的靠近。眼光直直地盯着他。月黑风高。星河辽远。一盏轻轻摇晃的白灯。直叫人心底发寒。

当他感到身体严重倾斜时。才从那潭晶莹的漩涡里挣扎出来。她的眼睛应该是和她的脾性一样。寡淡而宁静的。但他在不知不觉深陷其中时。他不由的动容。随即了然。如她所说。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尽管她的掩饰得多么完美。那暗流汹涌的眼睛。于动情处。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的。

出神的刹那。他早已忘记眼下的情形。在他躲离攫取他神智的目光时。身体已严重倾斜。待他反应过来时。周围已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

“哎呀!”悲伤的神情被一扫而空。沙微面露惊恐。急急抓住了他。死命的把他拽了过来。

“你不想活了?天台没有护栏!”她瘫坐在地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心有余悸。心口不由的起伏着。

他举目四望。不由得吃惊。这样的建筑在天台是不可能没有护栏的。不只为了户主的安全。就算在楼市部出售的房子。这样的设计也完全不合格。

“喂。你吓傻了是不是?”

他回过头来。看着她清晰寡淡的脸上挂着担忧。纤弱的身躯在地上投下黯淡的影子。不由得松下一口气来。“对。是被你给吓的。”

看到他惊疑不定的表情。沙微有一瞬的愕然。随即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那不同于平日里寂灭般的淡然。眉稍眼角都被注满了鲜活的气息。不拘于文静和矜持。大声朗笑起来。如暗夜的紫藤花瞬间绽放。

月华如幕。悄然挂起。沙微站起来的时候。依旧抱着肚子大笑。月光在雪白飘摇的衣裙上渡起一层朦胧的光边。恍惚如魂。好似一口气就可以吹散。

“你笑起来像一种花。”他说。

“什么?”她重新坐下。在两层楼高的天台边上。脚在风中。和着裙边一荡一荡的。丝毫不害怕。

“像……”他欲言又止。只觉得不知该从何说起。看起来她文静娴雅。像开在绿枝上的白栀子。矜持美丽。但她给人的感觉柔弱坚韧。更像一株纤细紫藤顽强的从鹅卵石下参透出来。

“嗯………像非洲菊……”思虑良久。他猛的抓住这一缕思绪。觉得好似找到了遍寻不遇的机缘般高兴。

清雅。高洁。隐逸。就像独居碧落的姑射仙女。

她歪着脑袋想了好一瞬。纠正他的比喻。“错。我不是花。是鸟。是被豢养的鸟。是离开主人的喂养就会死去的鸟。”

他也侧过头想了一瞬。心思细腻他是远不能与她相比的。即使想破了头他也不会知道。她在只言片语里道出的。是她绝口不提的过往哀伤。

天已经很晚了。他们并肩而坐。吹着夏季夜晚凉爽的风。各自梳理心扉的苦闷。不理会对方是否能懂。像两只同样受伤的狼。默默依靠。各自舔舐自身的伤口。

下楼时。很意外的。她一脚踏空。几乎摔了下去。好在他走在前头。及时扶住了她。

看着他置疑的目光逡巡着楼梯的设置时。她笑着解释。“这里不像城里。住的也是一般的人家。建造时可能没注意那么多。”

他险险的看着楼梯边缘。目测着高度。两层楼的高度。一摔下去。就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了。谁会有这么粗心?

“你见过房子的主人?”他回过头。询问的看着她。

“嗯。”

她没多说。他也不再问。下了楼后。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推开门后。他走到了窗前。不经意的发现让他微微动容。可能是夏日暴雨倾覆。河水大涨。门前的鹅卵石也沾上了湿意。经过地下的水注。浸湿了窗口的墙面。有一丝纤细的根须扎进了墙里。蜿蜒错开。

被刷成雪白的墙面蕴满了灰色的气息。一丝丝的植物根茎缠绕。像一幅未经装裱的画。画上一堆诡异的细蛇盘成一片。构成极其繁复而神秘的图纹。

他叹了口气。那样沉默的力量。以纤弱之躯扎透墙面。一心求存。和那一粒狂热的微尘多么相似。

只是。她追求的。他却不懂。

他能明白的。仅限于她偶尔情不自禁流露而已。如同她的画。而她所能看到的他。也不过听着乐音透视到的影子罢了。

在他看来。她是神秘的。而他也很少对她提起他的生活。虽然朝夕与共。他们似乎距隔很远。但尽管只是捕风捉影般的相处。他还是会觉得。停留在一起的时光。他们的情绪是彼此都能懂的。

时间过得飞快。如果一个人的生活是清静自在的。那么两个有相同热爱的人一起生活则是欢欣愉悦的。

他们还是会小心翼翼的靠着右方步上天台。偶尔他不忙的时候。会在清晨坐在她种的紫藤下拉动提琴。露水和花瓣一同铺下。落上他的黑发和衣襟。

她也会偶尔作画。全神贯注地运动画笔。行云流水一般划着纸张刷刷作响。

他们一起的时间是极静的。除了她喜欢的那段小调。除了笔纸的磨擦。他们几乎很少说话。

只在他沉醉于乐音的时候。她会开口。“你不喜欢你的工作吧?那并不适合你。”

望了一眼她停笔侧头的问话。他只是淡淡一笑。微微摇头。“是吗?可我不这么觉得。你看。我现在不是做得很好吗?”

没有说喜欢不喜欢。手沉稳地拉着小调。他从藤影里抬头望天。晨曦是十分美丽的。天空碧蓝如洗。谁都会有晨风那样朝气的年纪。骄傲、轻狂、自负…满心的不切实际。已经离现在的他很远很远。

她也不再多说。安静的收回目光。

有时候。他们也会共行趟过小河。涉水相伴。去看紫藤。看桐木。听流水潺潺。听莺歌轻快。执手相看。笑语晏晏。

除此之外。沉默便是他们最偏爱的交流方式。在他处理完工作的一切繁琐后。这无疑是抚平浮躁的最好办法。

在一望无际沉默里。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曾视为知音的人。在他看来一粒有着风之灵魂的微尘。在他的心里好似潜移默化的完成了转身。

一丝纤细而柔韧的情愫如同看不见的引线。深深扎进了他的心底。不知为何。他想到了屋子里扎破墙面的植物根茎。雪白厚实的墙壁。虬曲茂密的紫藤。或许会是最适合的相依。

当他开始关注她的过往时。她好似有意避让着什么。不再出门相见。

像一朵突然萎靡的花。顿时失去了生气。

她是有病的。在他每晚下班探望时。一门之隔。他还是会听到门后的咳嗽。

急促短浅。连绵不断。好似一口气也喘不过来。他甚至可以想得到她瘦弱的身躯随着咳嗽不停地抽搐。

他急切的叩着房门。手指敲击在木门上的声响急促而沉闷。在夜里显得单调无力。好似还没传入就会被淹没。

沙微出来了。面色依旧惨白如死。看着他。淡淡而笑。“我没事。小时候肺就不好。季节转变就会有轻微的咳嗽。我已经吃过药。不用担心。”

“肺不好?你都这样了。要不要拿镜子自己照照?吃药都管用还要医院干嘛……”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我说过了。我没事。”沙微的声音虚弱而无力。却无比坚定。

他就不明白了。“跟我走吧。沙微。你是在折磨你自己吗?有什么事非得要跟自己过不去?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你愚不可及!”

“是的。我是愚不可及。所以也请你不要管我。”面对着他的气急败坏。沙微只是惨淡一笑。

他蹙着眉头。心里越发焦急。却感觉无力得很。她执拗孤僻的性格断然是不会跟别人多说什么的。直到现在。对于以往她也是绝口不提。

他以为在她怔忡间会不自禁的流下泪来。那样就不会再有故作坚强的微笑。她就可以不用掩饰的即情发泄。眼里或许就不会有盈盈的悲伤。

但她没有。

在她关上房门的那一瞬。他很想制止她关门的手。然后告诉她。他很爱她!

但他却在害怕。他对她知道的太少太少。他怕这只是一个梦。而她只是梦里的一缕幽魂。只要他呼出一口气。她就会烟消云散。

这样唐突的话。他始终没有说出口。

不知面对着关上的房门站了多久。当他觉得脚步虚浮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紫藤倔强的根茎已扎满了一小半的墙面。在上方干躁的石灰面上止住了脚步。

当晚。浑噩间他做了一个梦。

那些紫藤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灵魂。根须不断蠕动起来。像一个蛰伏在黑暗里的魔物。悄无声息地抬起头来。遣动着黏湿的触角。吞噬一切生的气息。

在墙的角落里。躺着一具惨白的尸体。在暗夜里显得异常夺目。紫藤的根须依旧蠕动着。蜿蜒如蛇。朝着尸体的方向聚集过去。

沙微……沙微……那是沙微!

他急不可耐。就要提足狂奔过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脚步好似有千斤重。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无法移动分毫。他想呼喊。喊她的名字。然而一开口。声音便瞬间消弥在无形的黑暗里。

没顶而来的无力感刹时将他吞没。沙微就在哪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根须如蛇般钻入她雪白的衣襟。攀爬上她冰雪般的肌肤。盘根错节。蜿蜒可怖……

然而。蠕动的根茎似乎并不知足。在布满了肌肤之后。如同扎破墙壁一样扎进了她的骨肉。连接着清晰的血脉。吸噬着她的生命。

她还活着……

她微弱地睁开了眼睛。仿佛知道他在哪里。她朝着他的方向恍然一笑。密密麻麻的根须停在了她的咽喉。光洁的面颊在黑暗里闪烁着玉石般的光泽。笑容尚未敛下。一口气没喘过来。身体便抑制不住的抽搐起来。

笑里的苦涩令他心里一紧。眼看那些试探着欲爬上她额头的触角。他发了疯一般地冲了过去。脚底好似长出了无数枝藤蔓。紧紧地裹住他欲奔向她的双足。无论他怎么提起脚来。却仍旧踏不出一步。

铺天盖地的绝望让他无力的跌倒。又爬起来。反复了不知多久。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

当一切归于平静时。藤蔓和根茎都止住了蠕动。他和她躺在房子的两侧。宛如他们平常的并肩而坐。距离很近。又很远。彼此之间没有一丝的牵扯。好似一转身就可以毫不留恋的擦肩而过。

这。就是她所说的坟墓?

在他竭力挪动身躯去拉她的时候。有轻微的一声响。像一根绷断的弦。颤动着在他们的耳边。

随即。喀喇喇一连串的巨响轰然腾起。他挪动时无意扯断了紫藤的根茎。房子像是被抽走了支撑的钢条。地裂山倾般倒下。

眼前的一切都毁灭了。毁灭在他离她还有半米不到的时候。

秋季的清晨凉爽惬意。正是补眠的时候。听着急促的叩门声。沙微还没来得极触到门把。门便被一股大力撞击轰然洞开。她的手僵在拉门的刹那。

“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蹙着眉头。为他疯狂的举动不明所以。

他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有多么可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带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诡异的出租屋。离开这个带着诅咒的坟墓!

“跟我走。”他简洁的道明来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不管去哪里。都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没有护栏的天台。结构危险的楼梯。扎入墙基的紫藤。涨潮湿冷的地基……

她肺不好。她身体弱。如果让她继续的住在这里。这其中的任何一样都可以造成她意外死亡!

她的拒绝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她会那么执拗。

她说。紫藤离开了生长的地方。就会死。她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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