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菊花的钟爱。由来已久。
我初中毕业之后的第二年春天。母亲从邻村一位熟人那里弄来了一些菊花苗。瘦瘦的。蔫蔫的。
我说：“这能栽活吗？”
母亲说：“能。菊花生命力强。栽下去浇点水就活了。栽在池塘边吧。那里浇水方便。”
那时母亲已是风烛残年。身体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想不到居然还有种花的雅兴。我很高兴。
池塘边有一块地。那是生产队分给我们家的自留地。我在地边挖上一些小坑。在坑里放些草木灰做底肥。把花苗栽上去。浇上水。过了几天。花苗果然活得很好。以后。我经常去松土。除草。浇水。剪枝。那时候。我还不会种花。这些工作都是在母亲的指导下做的。
到了秋天。菊花生机勃发。枝繁叶茂。青灰色的枝干。墨绿的叶。全身上下长满了花苞。经过一段时间的孕育。花苞陆续开放。
看到花开才知道。我们种的菊花有两个品种。一种花朵比较小。浅黄色的花瓣。金黄色的花蕊。明丽清新。活力四射。像天真活泼的小家碧玉。另一种花朵大一点。花瓣白色。花蕊黄中泛绿。纯净淡雅。玲珑剔透。像气质高贵的大家闺秀。
开始那年。仅种了十几株。后来不断发展。到了第三年。地边全部种上了菊花。
花事旺盛的时候。一朵朵一簇簇缀满枝丫。真是繁花似锦。“不是春光。胜似春光”！远远望去。宛如繁星闪烁。花影倒映在池塘里。与天光云影迭在一起。就像是蓝天白云上一条璀璨的银河。走近前去。花香袭人。
母亲说。菊花可以清心明目。我们摘一些下来泡茶喝吧。于是。中午或是傍晚。我便来到池塘边采菊。
采菊是一件浪漫的事。小心翼翼地把一朵朵盛开的菊花采下来。放在小簸箕里。那是一种享受。每采下一朵花就收获一份喜悦。脑海里浮现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情画意。南山我们这里是有的。而且重峦叠翠。美不胜收；只是没有东篱。不过。“采菊池塘畔。悠然见南山”的意境似乎更佳。不大一会就采满一小簸箕。采过菊花的手。一整天都是香的。
母亲把采来的菊花捻散。去掉花蒂。将花瓣拌点盐腌渍一下。再加些炒熟的黄豆、芝麻、花生仁之类的东西。拌匀。装进玻璃瓶里。压紧。密封。过上十天半月。用勺子挖一点放到杯子里。用开水一冲。香气四溢。吃在嘴里。香甜脆嫩。回味无穷。与陶渊明的菊花酒比起来。应该是各有千秋吧！
喝这种茶。与其说是为了解渴。不如说是为了消遣。一杯在手。你会觉得平淡的生活里平添了几分意趣。家里来了客人。母亲总要沏上菊花茶招待。宾主边喝边聊。茶香里弥漫着浓浓的亲情友情。气氛格外和谐温馨。
菊的花期比较长。前后有两个来月。
母亲说：“这么多的菊花谢了可惜。采来晒干给你做个菊花枕吧。”
做菊花枕需要很多菊花。菊花一批一批地开。我一批一批地采。采来之后放在大簸箕里晒。要是在夏天。三两天就晒干了；而这是秋天。太阳是柔和的。采一批要晒上个把星期。上一批还没晒干。下一批又采来了。晒得多了。满村香气馥郁。
又过了两个秋天。菊花枕终于做成了。松松软软的。气味真好闻。夜里枕着菊花入睡。连梦都是香的。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母亲和菊花枕早已回归自然。化作春泥更护花了；那口小池塘和岸边的花圃两年前已被高速公路宽阔的路基填埋。可是我的菊花情结依旧。昨夜。那隽永的芳香又一次氤氲在我的梦乡。
——植菊赏菊采菊饮菊枕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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