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许多际遇。它丰富着我们的阅历。淬炼着我们的意志。美丽着我们的世界。照耀着我们的人生。
走进九龙山。无疑是我一次最美的际遇——绿的盛宴、思辨之树、婉约蝉声、无声大爱。尽管于我只是初见。便已让我的思想深邃透明了许多。
有人说《红楼梦》是一部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那么。九龙山应该是大自然的一部百科全书。其色彩之层次。树种之丰富。水蕴量之丰富。迥异的姿态。让人叹为观止。
“万山鼻祖。江河之源”的九龙山。主峰面积约8平方公里。海拔1933.7米。是广南稻作民族心目中的圣山。站在崎岖的山路上放眼望去。厚厚实实。莽莽苍苍。这无疑是赴一场绿色视觉盛宴。行走九龙谷壑。仰神山之崔巍。伏沃土之怀抱。目光。却随着满眼的绿色明澈灵动起来。
行走之间。目之所及。绿色扑面而来。成百上千年的巨树。那叶片就绿得凝重。近乎墨色。绿得寂然。仿佛千年的时间在此凝聚。内敛而深沉。绿如墨。生命也寂然。而初生的竹笋。自下而上。绿色却由翠绿渐变为嫩绿。显得娇滴滴的。活泼至极。妩媚至极。生意盎然。行走在千年神山中。墨绿是主调。幽绿的安然养眼。翠绿的悄然提神。浅绿的生机勃勃。嫩绿的俏皮耀眼……更有那种巨大的炮仗树。叶片油绿发亮。好似绿中贵族。珠光宝气。
行走在九龙山麓。目之所及。全是参天巨树。脚踏千年沃土。心自然而然地庄重起来：
这里是树的世界。树的海洋。这些参天古木。数不胜数。但形态迥异。变化万千。有的一柱擎天。昂首破空；有的两两携手。脉脉而望；有的三五成群。窃窃私语。满目郁郁葱葱。这些树或气势非凡。虎踞龙盘。或孑然而立。卓尔不群。或颔首垂眉。似深思的智者。有朋友慨叹曰：“万山鼻祖。名不虚传啊。我怕是‘九龙归来不看树’咯”。是的。这里的树。无论是形状还是情态。纵是生花妙笔。也难绘其万一。
行走其间。看见一截老树。主干折损。尖端黑魆魆的。心念一动。踮脚伸手一捻。孰料我的手竟被硌了一下。“居然这么硬！”我惊异地自言自语。旁边向导说：“别看这老树枯了。要想腐朽。怎么着也得百千年呢”。愕然之下。我开始琢磨起当地乡民们仰之为神山的初衷来。
也许。在千年的轮回之后。恐怕还有一个我。依旧踮起脚跟。捻起这段古木。也生发出同样的惊叹吧。
老树是静默的老树。千年不朽。敦实而坚毅。任凭时光流转。岁月蹉跎。
一路上行。前面的朋友突然尖叫起来“真奇妙哎”。我紧走几步一看。可不是么。只见他走上一棵横卧的枯树。竟然像踩上了一段松软的棉被。连鞋帮都看不见了。我也迫不及待地踏上去。圆圆的树干立即随脚印凹陷进去。奇软无比。仔细端详着这枯木中的腐殖沃土。一手摩挲着旁边挺拔的巨树。“老树前头万木春”。我感慨起来。这仅仅是土吗？不。那是老树的一颗连悲悯都稍嫌亵渎的自然之心啊。有滋养。有呵护。有包容。他因呵护而博爱。因滋养而重生。因包容而伟大。因伟大而生生不息。
在这里。无论是倒下的古木还是刺穹的巨树。都让我思辨着自然的生命观：生的昂然。死的寂然。生的伟岸。死的庄严。是的。生固然是蓬勃生命力的外显形式。死又何尝不是生命力的另外一种彰显呢？
行走九龙神山。有一种最美妙的声音不能不提及——蝉声。莽莽密林之间。蝉声不时响起。初听就知道是蝉声。但又似乎不同于我们平时在村子箐头听到的蝉声。那种蝉声尖利、刺耳。每一次听到都会不自觉地心烦意乱。也有“蝉噪林逾静”的小恐惧感。但在这里。蝉声却温婉柔和。好像在荫翳的森林里随着细碎的阳光缓缓流淌于树隙之间。抚平了我们浮躁的心境。大自然是最懂和谐之道的呀。这里的一切。都为每一个来访者营造着一种舒适无比的身心栖息之地。“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千余年前吴均的感叹。我此刻才捕获得到其中的真意。
在下山之际。总觉得还有些许的遗憾。细想之下。猛然觉得既然九龙山有“江湖之源”的美誉。然而到了九龙山麓。自下而上。自上而下。除了一条清洌甘甜的溪流之外。就再也没有水的踪影了。为何不见“悬泉瀑布。飞漱其间”的壮观景象呢？百思不得其解之下问了当地导游。他的一席话解开了我心中的谜团：“九龙山的水蕴量丰富。周遭近百里地。千年不干。万年不旱。十里八乡的乡民们。莫不对其顶礼膜拜。惊为神助。是以在登山之前。我就反复嘱咐你们。切莫做任何对神山不敬的事情。如果神灵发怒了。九龙山下的万民就遭罪啦。九龙山雨量丰沛。降雨神奇。常常山顶艳阳高照。山腰却大雨倾盆……”
我细细一回味。果不是么？九龙山泽润万民。靠的不是惊天动地飞流直下的飞瀑。那太张扬。太有限也太狭隘了。它靠的是无声的渗透与润泽。九龙山没有震天骇地的瀑布。但它的脚下。渗透出成千上万的溪流。一路欢唱奔向珠江。融入大海。其间该有多少的苍生承其恩泽。受其庇佑呢？这与大瀑布相比。不是更显得胸怀的无限博大吗？走在九龙山里。感觉整座山都氤氲在甜美的湿气之中。沁心入脾。看着一草一木的油绿光洁。联想整个九龙山脉郁郁葱葱的翠绿。你难道还不感到九龙山的水的蕴量巨大惊人吗？你难道还不深信其“千年不干。万年不旱”而尊其为神山甚而也顶礼膜拜吗？
行走九龙山。启迪了我的心智。更收获了一份超然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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