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礼泉不饮。——《庄子·秋水》
记得。最后一天。她特地去了趟大雄宝殿。作了礼拜以感谢他们给了她最快乐的时光。时间的飞逝已不是思念所能挽留的。依稀记得起身的时候。身后的钟声正是震起的时候。塔上的风铃陪伴着阵阵清风。第一天来的时候。“进门先得拜主人”的礼节让她也来了大雄宝殿。带着一身的傲气作完极不标准的礼拜。对她而言。来此。是为了赎罪。来洗清她那深深的罪恶感。她原以为佛陀会用这种出家生活的清规戒律来惩罚她曾经的错。却不曾想到得到的不是惩罚而是关爱。
第一天煎熬
“清规戒律。真是无话可说。烦都烦死了。”这是她的原话。对于一个自由惯了的孩子。突然让她遵守那么多规矩也难怪。就单单吃饭这么一件事。就有近十条规定。甚至还规定了馒头的吃法。这有点让她哭笑不得。再者就是仪式。吃饭前要诵经文。上课前也有一大堆仪式。特别是上课时是盘坐的。而且一座就是几个小时。什么酸麻肿痛抽筋的感觉。都被感知了。她觉得这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第二天感恩
不知是习惯了。还是被上千遍佛号感化了。或是上了一天的课被洗脑了。她似乎理解了这些礼仪。在早饭前诵经文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一丝感动。因为她看到了大地为了她的这顿早饭付出了多少。她看到了地面的落花。土里的蚯蚓。还有不小心被踩死的青虫。可是他们都没有抱怨什么。尽管他们被人类所欺负。但依旧用自己的生命去为人类提供早餐。她明白了。这些经文是给他们诵的。大地为她提供了一切。尽管得到的只有垃圾。
上课前。依旧站了很久才等到法师的到来。知识。她又意识到了。她等的是知识。对知识的尊重是她少上的一课。一直以来她觉得知识就是与考试有关的东西。想学就学。所以上学期的她逃了不少课。对她来说。不管你上还是不上。课就在那里。不离不弃。
而现在的她。却需要乖乖的站着等近十分钟。等到法师来了。还得先给礼佛三问询。然后向法师三问询。才可以听课。她觉得自己像是回到古代。先向孔子行礼。然后向夫子行礼。才可以上课。她觉得前辈们是伟大的。为她总结的知识。却不曾想从她的身上得到什么。老师们也是伟大的。填充着她的无知。还得忍受她逃课或是思想开小差的行为。回想上学期对知识的态度。她瞬间觉得。挂了两科实在是最轻的惩罚了。
第三天回家
“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她一直觉得那是大话。寺里是不可以剩饭的。虽然这样规定。但少不了会有同学在碗里剩下点菜汤或是几粒米饭。这点她还好。自昨天悟到了大地的不易。更是没有剩任何东西了。吃完饭正要离去。听到了让她心酸的对话。“师傅别吃了。毕竟剩下的不太干净。”“什么话。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孩子吃剩下的我能不吃吗？”中午上课前。寺里给每个人发了瓶矿泉水。师傅告诫他们。陕西的水比较硬。喝不了就不要喝了。
她知道手里的矿泉水是佛前功德箱里的。有人用供给他们的钱买了矿泉水。只为这群不相识孩子的身体。下午。出去时还给她们发了伞。让他们别晒着。晚上。师傅为三个同学过了生日。没人想到。在这个寺院里。还有人关注过他们的生日。她也很希望她的生日在最近。她已经三年都没收过生日快乐的祝福了。除了生日那天移动公司发来的短信。家人已经忙得忘了她的生日。她落泪了。高兴的落泪了。是这种感觉。她心中家的感觉。在这里有人在乎她。有人在关心她。有人在替她考虑她自己。
第四天无罪
她是来赎罪的。可是除了第一天感觉有点难熬。其他的一切都好。她还学到了很多东西。学会了禅修。学会了如何面对困难与他人的误解。学会了很多关于佛法的知识与思想。她终于静下心了。是的。这里没有高数。没有英语。没有一切与利益与荣誉有关的东西。她开始回到自己内心的世界里去了。眼前像播电影一样播着她从小时候到现在的故事。她终于要去面对自己的过去。去原谅那些曾经让她赌气做出错事的人。当她学着去爱父母的时候。得到了别人的嘲笑。所以她选择了从心里防着所有人；当她把自己女孩的柔弱展示出来的时候。有人说女孩子就是不如男孩。
于是她选择了当个女汉子。去学让男生都头疼的物理学；当她学着去照顾父母的时候。有人说她是长不大的孩子。所以她一笔将志愿报到了很远的地方。是的。那些和别人赌气所作出的选择让她的现在一点都不快乐。她终于明白。自己那深深的罪恶感来自哪里。是的。她毁了一个女孩近十年的幸福。而这个女孩就是她自己。这么多年她躲避着那些让她变成这样的人。表面上的微笑遮掩了心中的恨。这些事没有人知道。甚至她自己。黑暗的地方最怕光。只要有一丝光线。就不再有黑暗。她原谅了他们。她知道。原谅了他们就是原谅自己。
第五天未来
最后一天了。她和她的室友们坐在大雄宝殿门口。欣赏着真身宝塔的巍峨。这塔是佛的舍利塔。却在上面刻上了八卦。她的室友大多和她一样是有着三教的思想。看着这奇怪的现象。自然讨论到了三教。也不知道是谁打的头。说要背经文。她也就加入了。虽然她是学物理的。但儒释道的经典经文还是有背过的。于是。三个人。从《心经》到《清静经》再到《大学》。本来还说要背《金刚经》和《道德经》。结果背了一半还没到。
她的一个室友还打起了太极。话说。那是她室友专门在华山上和道士学的。再后来干脆坐在台阶上谈论三教的教徒们都是什么样的。谈话最终由她的一段话结束了。这也是她来这之前申请请单上的一段话：“儒家告诉我应如何与人相处。道家告诉我应如何与宇宙相处。佛教告诉我应如何与自己相处。而我不想成佛、成圣或是成仙。我只想做一个佛心道骨的儒生。”
是的。在这里。有一群人。有着和她一样的兴趣。一样的爱好。一样的不专业。更有一群人包容着她们的一切。快乐永远是短暂的。人世间起伏的红尘。她看着天空。不知道离开这里自己要去哪？回到曾经酷爱的物理世界？还是把心留在这。从此躯壳一样生活？不会选择的时候。就问心吧。心之所向。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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