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流火。整个大地仿佛置身烘炉之中。被烘烤得快要燃烧起来。
烦躁的空气也如烦躁的人。此时再也忍受不住狭小的空间。蓦地。道路两旁的低矮树林中传来一道沉闷的辱骂声。“他姥姥的。这闷热的天气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老子都等得不耐烦了！”
“高宝亮。你给老子安静点！”
声如洪钟。巨雷鸣响一般。一个彪形大汉巨目圆睁。朝着身前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呵斥。那汉子伸着脖子。眼睛直溜溜转动。却也知道此刻不敢再说话。于是“嘿嘿”笑了两下便低下头去。
袁立仁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开山刀。刀锋凛冽。杀气如潮。他身形两米开外。青白布衣也难以遮掩住虬龙般的肌肉。火山般爆裂的力量隐藏其中。他眯上双眼。两眼中光芒四射。看向前方不远的公家大道。
“老大。消息到底准不准啊？都等了一个时辰了。鸟影子都没见着一个！”
高宝亮此时也识趣的小声了许多。贴近袁立仁的耳边说道。
袁立仁头也不转道：“当然可靠。据说这次保的是一宗大买卖！乃是无价之宝！”
高宝亮眼睛一亮。却又疑惑道：“可是。老大。既然是无价之宝。那人又怎会告诉你？再者说。既然是无价之宝。防守肯定不是一般的严密。高手必定不好对付。凭我们这几十个人真能对付的了吗？”
袁立仁也有所疑惑。却仍坚持道：“说不定那人实力太小。吃不下这宗货物呢？”
高宝亮不屑道：“老大你也太容易被骗了吧。若说他吃不下。为什么要告诉你？咱们也就是小山贼。势力比咱们大的多了去。为何偏偏选中咱们？”
袁立仁轻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并没有告诉我！”
高宝亮吃惊道：“没有？那你为什么说是别人说的？”
袁立仁笑道：“当然是别人说的。难道还是我说的不成！”
高宝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旁边一人手持斩马刀。此时也低下头来。低声道：“老大你莫不是偷听到的？”
袁立仁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是谁。当即答道：“不错。果然还是小四聪明！不用我说就已知道。昨天我去来福客栈。夜晚之时突然听到什么无价之宝。于是蹲在窗外仔细听了个全！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窗外还有人！”
瞧着袁立仁脸上的得意。小四却并无高兴的神色。袁立仁一早便召集大伙儿下来。说要干一把大的。却未说对手是什么来头。此行的宝物是什么。一切都未打探就贸然行事。实在是太过危险。他心中忧虑。却不知该如何说起。袁立仁神勇过人。却是单纯的一根筋。他若 决定了一件事。便很难让他改变。
高宝亮心中不悦。嘲讽道：“你既然知道。那你告诉我他们有多少人？带的又是什么宝物？”
挑衅的目光指向小四。可是他却只有苦笑了。他什么都未做过调查。又不能未卜先知。哪里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人？更勿论劫的是什么宝物了？
袁立仁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见那两人说了。护卫只有六人。都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想来我们也能轻易对付！”
小四还是不放心。想在问什么。却看见了高宝亮不屑一顾的眼神。顿时将要说的话吞入腹中。
高宝亮正待嘲讽两句。却见袁立仁神情一滞。冷声道：“肃静。来了！”
树林中本是闷热无比。但也还可以忍受。此时一干人趴得更低。整个人贴近了地面。大气也不敢出。顺着树叶的间隙。隐约可以看到远处大道上浮起的尘土。以及尘土中缓缓行来的三架马车！
马车旁边果然只有六个身着甲胄的侍卫。以及三个赶马的中年人。并无其他人。想来消息说的并无错误。
车辆还在千米之外。一干人早已按捺不住。几欲狂奔而出。但又怕坏了大事。硬生生忍住心中的躁动。此时。日过正中。空气中也漂浮着一股火热的气息。生生刺入干燥的肺部。连呼出的气也变得暴烈许多。
袁立仁聚精会神盯着渐渐驶来的马车。心跳逐渐加速开来。他手下带着二十余人。加上山上十余个老人孩子。本来就很难支撑下去。再加上近年来天灾不断。上山来的人更多了。若是再遇不着肥羊。恐怕这数十人就得饿肚子了。
他本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农夫。却因为天灾断了收成。以致还不起高昂的债务。被迫上了山。做起了强盗的勾当。手下数十人也大多是农夫。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找到他的。相比其他势力。他们实在弱太多。但幸好他们只劫财。不伤人性命。在江湖上也有点名声。道上的人倒也多少给点面子。将这一块山林让给他们。
袁立仁心中明白。他必须做这一票。绝对不能失败。此时车辆已离这片林子不到两百米。他们甚至可以看见侍卫脸上的表情！顿时刀剑出鞘。寒光四射。所有人神经绷紧。目不转睛盯着马车之上。
“你们在干什么啊？”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却令所有人感到毛骨悚然。顿觉后背冰凉。
空气依然闷热。但袁立仁却觉得如坠寒池。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扭过僵硬的脖子。看着坐在树枝上的美丽女子。仿佛看见了鬼魂一般。
女子十七八岁。穿着鹅黄色短裙。身下着一条谈蓝色长裤。腰间系着一根晶莹剔透的长鞭！她笑颜如花。脸上纯真的笑实难令人提起生气的念头。她看见他们手中寒光闪闪的刀剑。却一点害怕的神色也没有。仍是快乐的笑着。见无人说话。便眨了眨眼睛“咯咯”笑道：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啊？”
一干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难道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撞破了好事。还理直气壮的说“我们在抢劫”?
袁立仁深呼一口气。心中懊悔不已。暗道：“光顾着眼前了。连有人到了身后都不知道！”他神色镇定。抱拳道：“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女子“咯咯”笑道：“嗯嗯。我正想问问你们在做什么呢？”
高宝亮是个暴脾气。此时也不怕惊扰了车中的人。大喝道：“即使我们有什么事。那又与你何干？”
女子听闻。也不生气。脸上还是灿烂的笑着。她道：“我就是觉得好笑啊！”
众人莫不一怔。皆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袁立仁沉声道：“不知姑娘在笑什么？”
女子娇笑道：“笑的当然是你们啊！我看你们一个个趴在地上。全都是灰头土脸的。便以为你们在找虫子吃呢！难道不是吗？”
袁立仁脸色难看。强笑道：“找虫子？对对。我们就是在找虫子。大家赶紧找。抓紧时间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车辆已近在眼前。如果不冲出去。只怕再无机会了。可是。老大居然下了这么荒唐的命令。一干人顿时哭笑不得。高宝亮心中不忿。正待呵斥。却见袁立仁眼神凛冽。恶狠狠瞪了过来。不由耸了耸肩。也蹲下去用刀挖开树叶。专心致志的找虫子去了。
那女子见数十个大男人居然一起找虫子。笑得更为开心。她单手撑着树干。瞬间飞出去数丈。如燕子回巢。稳稳落在十米开外的一块青石上。回眸一笑。顿时将众人吓得不轻。痴痴地看着她跳下青石。却没有一个人敢追过去。
袁立仁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心道：“这女子如此年轻。轻功却是如此厉害。还好。还好！”
小四在他身后轻声问道：“怎么办？这女子竟然坏了我们的大事。这可如何是好？”
袁立仁回头看去。众人莫不是灰头土脸。还有人用斩马刀翻着落下的腐叶。他微微一叹。黯然道：“算了。事已至此。看来宝物与我们无缘了。”
“咻”
就在此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传来。袁立仁心中一惊。反应却是不慢。屈指成爪。赫然朝着激射而来的事物抓去。手下众人心中暴躁。大喝道：“什么人？”
袁立仁掌心剧痛。暗道自己鲁莽。翻开手指。却见一块硕大的黄金正稳居其中。金色光芒照耀在每个人的脸上。笑容也随之荡漾开来。袁立仁心中暗喜。当下更为肯定自己的猜测。目光转动。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念头转动。大喝一声道：“回山！”
“是。老大！”
刚才的不悦和失望瞬间消散殆尽。众人拥着他翻过林子。一个个兴高采烈朝着远处的险峻山峰行去。
尘土扬起。马车稳稳行在山岭之间。中间一辆马车之上。一个面色阴毒的中年男子微微睁开双眼。他摸了摸手上的漆黑铁扇。挑开窗帘。看着倒退而去的林木山岭。叹息一声道：“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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