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雨回来了。
这个消息在不大的村庄很快传开了。大家甚至故意绕道经过青雨的家。走到门前。无一例外地都会往门里瞅上几眼。开始的时候。青雨妈并不是十分在意。以为大家都只是很平常的爱看热闹。毕竟女儿离开这么久了。好像外来的人一样。总是会还给平静闭塞的小村庄带来些许新鲜感。青雨妈会热心地根来忍打招呼。会让进家里坐。
不过。后来。青雨妈发现来的人眼神都很不对劲。他们分明是来看笑话的。看青雨的笑话。看青雨妈的笑话。甚至是青雨全家的笑话。
青雨离开家已经六年了。这次回来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个陌生男人和一个四岁多的男孩。开始的时候。青雨妈也是被吓了一跳。可是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青雨妈很快笑了。接着又哭了。青雨说。那一刻。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冬天穿的很厚。就是觉得自己什么也没穿。因为在妈妈面前自己始终都是没有秘密的。
青雨告诉妈妈。她当年离开家。辗转来到南方打工。在厂子里遇见现在的丈夫。就是那个看起来比青雨要大很多的粗犷的男人。后来就跟住在一起了。再后来就有了孩子。叫毛毛。
青雨妈看着电灯泡看了很久。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那天晚上说什么都要让毛毛跟自己睡。后来。毛毛告诉青雨。姥姥一夜都没睡。抱着他。一遍遍的哼念着青雨的名字。
当天晚上。睡前男人让青雨帮自己打倒洗脚水。声音很大。青雨妈听见了。故意假装咳嗽。青雨爸自从知道他们回来就一直很生气。但是不知道该干什么。那天晚上他回来的很晚。回来也没跟任何人说话。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酒。一直到天将亮才迷迷糊糊地在厨房睡着了。
青雨妈没叫醒他。一个人做了早饭。然后给毛毛穿衣服。洗脸。吃完饭。就带着毛毛出去了。
青雨一夜也没睡着。只听见男人不住的呼噜声。青雨感到一阵阵的心烦意乱。有时候她真想到外面拿起一个大木棒朝着这个男人狠狠地打。达到鼾声停止。不知道为什么。青雨从来没有像今晚一样渴望安静。想要静到极致。
男人也醒了。朝着要青雨给弄吃的。青雨见妈妈留下了一些饭。就让男子凑合一下。男子十分不满。差一点打了青雨。这个时候。他们的动静太大惊醒了青雨爸。他在厨房拿起一个火棍朝着男人头就打。青雨哭喊着。可是拦不住。男人一边跑一遍骂。扬言要跟青雨离婚。再也不来她们家了。
男人离开了。
青雨有时候帮母亲做饭。有时候帮父亲喂猪。只是干这些活的时候就只管埋头干活。谁都不说话。真个家里。就只剩下毛毛的吵闹声和猪吃饱了的哼哼声。
青雨有时候感觉很压抑。但是不知道怎么跟父母张口。
春天很快来了。毛毛又长大了一岁。
春天很快来了。青雨想要离开了。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青雨跪在父母面前。说了很多。说了六年来脑海中的点点滴滴。
当年青雨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本来长得就是眉清目秀。女孩子也喜欢打扮。一直发卡。一条丝巾就会让青雨看起来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靓丽。从十八岁开始。青雨的追求者就没有断过。但是在当时的农村来说。比较比较保守。青雨的父母早早就为青雨的终身大事操持。
青雨爸有一个老同学。在镇上做羊肉生意。家境在当时的农村来说很是优裕富足。家里有一个男孩。排行老二。跟青雨年龄相当。长相斯文。脾性敦厚。再加上有父辈这层关系。当时。这门婚事制备所有人期待和看好的。两个年轻人走在路上都会引来一阵阵羡慕的目光。大家是真心祝福这两个孩子的。
两年后。青雨二十岁。父母觉得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就为两个孩子的婚事筹备。这段婚姻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水到渠成的。但是。有些事情往往都在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青雨离家出走了。
父母找遍了所有亲戚朋友家始终不见踪影。后来。村里开始有留言。说在镇上看到青雨和一个流里流气的男孩子在一起。还有的说。青雨跟别人私奔了。
总之。整个村子弄得众说纷纭。青雨的父母没空理会这些。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女儿找回来。他们相信留言自会不攻自破的。
三天之后。青雨自己回来了。说只是心情不好。不想嫁人。到同学那倾诉一下。不过。坚决不会嫁人。
父母只当是孩子还小。不嫁就不嫁吧。只是男孩子那边急着办事。只好把这门亲事退了。当时父亲的脸都知道该往哪里搁。只是太过疼爱女儿。手举起来又落下去。只是深深的叹息一声。什么都没再多说。
后来。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青雨主动要求给自己介绍对象。并且很快就出家了。村里人都说是不是怀了孩子了。总之。打这之后。青雨在所有人眼中都不是一个好女孩。
结婚不满一个月。就闹着离婚。大年三十。在娘家哭闹。死活不回婆家。到底是离了。
很快地。到秋天了。比人又给介绍了本村的一个小伙子。两个人好的如胶似漆。年根又结婚了。只是又是没能把这个新年过过去。又离了。
这样的女人。在封闭的农村是出名的。十分出名。
青雨自己好像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子这个村子里呆不下去了。正好那天青雨妈在青雨的抽屉里发现了整整三本日记。记录着这几年的点点滴滴。现在的青雨已经不是妈妈认识的青雨了。她的心在外边。
终于。那天青雨穿上了新娘的嫁衣。红得艳丽。是那种很喜庆的样子。只是在寒冬的早晨看起来似乎有一丝丝说不出来的悲剧气息。
那天早上。天还没有亮。青雨就起床将自己梳洗打扮了一番。母亲不住的眼泪还是没能抑制青雨眼眸中流露出的实实在在的欢喜。是的。也许。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对于青雨这样的一个女子来说。只有今天。才是自己的婚期。在一生中。才最有意义。
那天下着雪。从青雨出门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下了。后来越下越大。白茫茫的。很快就将青雨黑色高跟鞋留下的不算浅的足迹淹没了。她一个人走在大学里。雪很白。她很红。远远看上去。真的很壮烈很凄美。
就这样。青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生长了二十二年的家乡。
她跟一个自己爱得发狂的男子私奔了。
后来。那个男人喜新厌旧。很快将她离弃。
后来。拿着微薄的盘缠。青雨一个人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后来。遇到了现在的丈夫。生了现在的孩子。
青雨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将这些将给父母听。父母哭得泪流满面。青雨却淡淡的笑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把这些讲给他们听。或许只是一个人太久没有说话。太孤独了吧。
第二天。青雨离开了。她说丈夫会在老家等着她的。无论如何。他不会舍得孩子的。
那天依然下着大雪。路不好走。青雨背着毛毛。她感觉到毛毛很轻很轻。真的就像羽毛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脚步很重很重。一下一下。像坠着铁一样。脚上很热。心里却越来越凉了。
这个冬天真的很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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