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知道。那个晚夏的溪江上。我多么的希望像她一样的有个岸。有个临着蜿蜒而下清清亮亮江水的岸。
那条江太清太秀。见了就忍不住扑过去。任它洗濯自己。
岸边青葱。如屏障般的绿荫。居民不多。几幢草房尖锐的顶在树林间隐出隐没。一幅油墨般的山与水便有了人间的味儿。
她用于我竟然像天外语的方言与岸上的一个中年男人商量了许久。我们就登上了一只橘红色的橡皮船。刚到江心。岸边那个中年的呼唤。把舵的青年就掉转了方向。快到岸边的时候。青年跳下水。把橡皮船拉上岸。
我不解的问她。出了什么事情吗？
她笑。指着下游告诉我。我们改乘竹筏子漂流。我顺她的指向。见一个少年逆流拉来一个古朴的竹筏。那个黝黑皮肤的少年。除了一条短裤。浑身的皮肤在夏末的酷日下闪着光亮。弯弓的腰身让我想到长江边的纤夫。
坐在竹筏子顺江而流。少年用纤长的竹竿轻轻的点水掌舵。那是真正的漂流。向岸上望去。一切都在移动。那些草屋、金橘、还有隐在林子里孩子的笑声。既让人觉得温暖又感觉塌实。天那么那么的晴朗。云一朵朵飘。又一朵朵的钻到清凌凌的江里来洗风尘。我看到被惊吓了的小鱼匆忙的钻到石缝里。水草舞动着柔软的腰姿。我是满脸的惊奇。而与我相对而坐的她呈现的分明是满足和自豪。
我们都快乐着。
这是你的家？
我先生的家。他就在这里出生的。
她口气里喜悦和幸福感不能不让我羡慕。
你？
她理解了。笑了。我是从北方嫁过来的。爱他。爱了他的家乡。学了这里的方言。因为他喜欢说方言。他说。方言是一个民族的活化石。
她始终微笑着。笑容里坦然着为了先生甘愿改变的自满。多么可爱的女人呵！
竹筏在江心时缓时快的漂。开阔的江水被划开愉快的笑纹。欢快的笑声里跳跃着浪花。我那么喜欢这种自由的漂流。是的。我从小就喜欢船。可是我的家乡没有可以行船的河流。很少体会乘风破浪的冲击。可是在我的骨子里。我是那么的喜欢船行带来的自由和漂泊的快乐。
可是面对她。我突然发现。我们快乐的心情是不一样的。有个岸在等她。她的快乐出自她的归属感。她所有的自由来自那个心目中的岸。所有的自由都因为身后有个值得依恋倦了可以回去的岸。才快乐。所有的自由都是因为有个岸在才塌实。都是因为有自己牵念的岸在才有放松的心情去漂游。风筝不可以无绳的牵扯。飞得再高。飘得再远。它也有归宿。有归宿的飞才是快乐的飞。
可是她不会知道。此刻我面对她的笑容里有多少的羡慕在里面。我多么的希望自己也像她一样有个岸。一个不管自己游移多远。不管自己在漂流中遇到怎样的险阻。遭到怎样的风暴。都有一个岸在等自己。都有个据点在心里盘踞。在我归来的时候找到安全和蔚籍。
我多么的渴望自己有那样一个岸。从那个夏末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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