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费头以前大半辈子的生活。可以说是过的轰轰烈烈。可他到了晚年却显得异常地惨淡。尽管女儿经常地。而且几乎是定时地来看望自己。但毕竟不是在一起生活。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由他一个人熬过他这一辈子的最后的这一段孤独的岁月。下午。他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常常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最后才颤抖着身体。站起身来。回到他一个人的卧室里去。
那天一大清早。他吃过饭。在客厅里走了没几步。忽然就象是被人迎头打了一下似的。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头咚地一声碰在了地板上。他睁开眼。看到了天花板。一种死亡的预感涌上了他的心头。随后他再一次地失去了知觉。一时间。他觉得一种温暖的。粘乎乎的东西。象刷子一样刷着自己的脸。他睁开眼。看到了自己养了几年的小狗——毛毛。正在用它的小舌头舔着自己的脸。老费头慈爱地打量着它。用了自己全身所有的力气想要跟往常一样。摸摸它的后脑勺。可他的手只抬起了大约有一寸来高。就又重重地放下了。他又昏了过去。
毛毛忽然发疯似地扬起头来。向四下里看了一眼。就匆忙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不大一会。毛毛就用嘴巴扯着老孙头的裤角一步一个趔趄地来到老费头躺着的地方。
老费头的女儿。眼里含着泪水。看着渐渐醒过来的父亲。悲痛、悔恨在她的心里交织在一起。她摇着头。哽咽地说：“不行爸爸。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可把我吓死了。你得有人照顾。你得有个伴。”
老费头离开医院不久。一个还不十分老的。面色苍白的女人便和老费头生活在一起了。她笑起来尽管脸上布满了蜘蛛网似的皱纹。但也还依然闪烁着一丝玫瑰色的霞光。她很会做饭收拾屋子。使原来乱七八糟的家。眨眼间变得井井有条起来。一种温馨的气息在这个家里回荡。使这个家回光反照似地焕发了新生。
每到傍晚。老夫妇俩并排着。偶尔也象年轻的恋人似的私语几句。有时竟逗得老太婆大笑不止。他们这样亲切地走着。止到霞光暗淡下去。小狗毛毛这时。总是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分享着主人的幸福。可是新来的女主人。并不喜欢它。用她自己的话说。她讨厌所有的小动物。女主人天天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可总有这么几回。被不长眼的老头子踩一脚狗屎。而且还丝毫不察觉。偏偏拖着那只脏脚。弄着到处脏兮兮的。
这时。女主人便抄起一根木棍。毫不怜惜地把毛毛痛打一顿。这时候。老头子并不敢为毛毛说一句话。毛毛也因此非常害怕这个女主人。尽量里躲避着她。吃饭的时候。老费头象往常一样。把嘴里的肉吐到手上。让毛毛在自己的手上吃。然后再把带着毛毛的口水的手去掰馒头。老太婆忽然想到自己吃得馒头上。曾经沾着小狗的口水。一阵恶心直冲上来。结果大吐不止。从那时起。老太婆就一心想除掉毛毛了。
星期天。老头子被接去参加外甥女的婚礼。高高兴兴地喝了几杯喜酒。偷偷把几块糖塞在自己的衣袋里。打算拿回家讨老太婆的开心。可是他一回到家里。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他怎么也猜不出家里会发生什么事。直到他坐在沙发上。把糖果摆在茶几上时。才恍然大悟。肯定是自己的毛毛出事了。老太婆说毛毛自己跑出去了。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啦。还是算了吧。没了狗。家里也落个干净。
老头子一边走一边喊着毛毛的名字。在他和毛毛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几次他都想跑回家里去。质问那个老太婆。和她大吵一架。然后把她赶出自己的家。然而他的脚还是不停地走着。不停地找着。最后在垃圾箱里。他打开了一个塑料袋。毛毛就在里面。它象生前一样大睁着眼。眼睛上已经粘上了垃圾。头被人打破了。脑浆粘乎乎地淌了出来。它前面的二条腿扎煞着。象是要去拥抱什么似的。
老费头在一棵树下。把毛毛埋了。还给它筑了一个不起眼的坟头。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仿佛被人指使着。仅仅是机械地做着。止到他把这一切都做完。起身要离开这个地方。回头向小小的坟头看了一眼。这时他才感觉一种撕裂肺腹的疼痛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看到他亲爱的毛毛活生生地坐在那里。一眨眼就不见了。老头子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猛然蹲到地上。哇地一志哭了起来。哭声惊起附近的几只鸽子。扑拉拉朝天空飞去。哭声在晚霞中回荡着。随风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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