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她一生中的第三个男人。这样的说法其实并不准确。因为之前的两个人只是在追求她。却没有真正的交往过。
第一个追求她的男生是她高中时的班长。两个人情投意合。虽然从未说出口。但爱情的种子已经在日积月累中渐渐生根、发芽。他们就这样保持着懵懂的关系。如同在一条河两岸的人们。遥远地相望。却从未跨越那条看似宽阔的界限。直到毕业的那天。
记得那是盛夏的一天。燥热的空气中校园的花圃旁。她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体味着那深深存在却不能说出口的离别伤感。
“等我。好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许久。却终于执拗的扭过头去。轻轻地摇了摇。拒绝。并不是因为她不爱他。而是她很清楚。自己必须找一个家底还算厚实的人来保障自己和母亲的生活。她不能再让妈妈过苦日子。而眼前这个家境和自己几乎别无两样的男孩儿。自然不是那个她心目中期待的。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酝酿许久的爱情。就在破土的那一刻。消逝在盛夏燥热的空气里。
第二个追求她的男孩。她已经记不得他们认识多久了。只是自从她的记忆中有他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似乎就一直执着的追求着她。而她。似乎连一个正眼也从未给过他。
诚实的说。他并不是众人眼中的乖宝宝。他打架。斗殴。吸烟。喝酒。辍学。但命运的安排。却让他对一个本应离自己很远的乖乖女一往情深。然后似乎也理所应当的。他从未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用她的说法来讲。她从未真正的恋爱过。第一次恋爱。便结婚了。
他是一个拥有良好的家庭背景和帅气外表的男人。这对于从小便失去父亲。一直和妈妈相依为命的她来讲。怎么看都是不二的选择。她告诉自己。这一次。是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她结婚了。然而婚后的生活告诉她。帅气的外表和良好的家庭背景。都不是生活必备的元素。诚然。还算不错的家庭背景在结婚初期可以使他们不劳而获一套房子和一辆车。这是一无所有的年轻人要奋斗半辈子才能达到的奢侈起点。不得不说对于这点。她很满足。
然而当他们真正开始经营自己的生活的时候。她才发现。家底再厚实的父母也不会每个月给他们开工资。他们的生活必须由自己的双手来创造。而他。只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里的一个收入并不高的新闻播音员。家中的大部分收入居然要靠她在自己的休息时间给小孩子教钢琴来获得。而飞舞的音符背后编织的却是毫无美感的生活。没有双休日、公休日。没有假期的日子让她疲惫不堪。她的心里越来越不平衡。家里的家务要她做。儿子要她看。钱还要她来赚。而拥有光彩外表的老公只会在公共场合迎来女同事们炙热的目光。既不会心疼她也不会赚钱。她为什么要给他洗衣服？为什么要容忍他的小孩子脾气？为什么？？
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起来。她每日心情郁郁。却还要强颜欢笑的给那些为自己带来收入的小孩子上课。现在的小孩子是越来越难管。任性刁蛮。还经常闯祸。然而这些她都要忍。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巨大的气球。已经快被撑到了极限。
一次同学会。她与他再次相见。高中时身为班长的他考入了一所名牌大学。现在已经是一名拥有高收入的大学老师。身旁笑靥如花的太太紧紧地挽着他的手臂。看得出他的太太保养得很好。光滑的脸庞没有一丝岁月侵蚀过的痕迹。她悄悄把自己那双因为做家务而已经变得粗糙的双手藏在背后。远远地对他笑了笑。
回到家后。她看着稳稳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去对杂乱的房间视而不见的老公。一份酸楚涌上心头。自己当时为何那样浅薄。宁愿为那稍稍好一点的家庭条件而嫁给一个对自己不好的男人。却不愿把机会留给那个真正爱自己。自身又更有能力的人。
她无法排挤心中与日俱增的伤感与悔恨。每每辛苦的工作。做着繁重的家务。心中便都会浮起他身边那位漂亮太太的笑容。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呼之欲出的泪水。直到接到他的电话。那个她几乎已经将近遗忘、却从未离开的他。
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她正在给儿子冲奶粉。她一时没有听出他的声音。他却只是笑了笑。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他告诉她。他打听了很多人才知道了她家的电话号码。他现在已经找到了一份正经的工作。虽然收入不高过得却还算好。她听着他在电话的另一头零零碎碎讲着自己那么多年的一切。包括对她始终从未放弃的追求。巨大的震撼强烈的摇晃着她的心灵。她的世界一瞬间天崩地裂。泪水就像被地震倾覆的洪水。汹涌而至。不可阻挡。
“你……结婚了么？”他的声音小心翼翼。她破涕为笑。
“我儿子都一岁多了。”
“……”电话那头的沉默。是她感受不到的悲伤。
“哦。那他对你好么？”
“……嗯。挺好的。”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却不敢告诉他。现在的老公对她不好。她过得一点都不好！然而这是她自己酿成的后果。她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分担。是她自己放弃了爱她的人。如今更是没有任何理由抱怨。
“能出来见个面吗？”沉默许久。电话的那一头。使他鼓起勇气向她发出邀请。
“……还是算了吧……”她轻轻地说。拒绝。是因为自己无颜面对曾经那么爱她。不。是一直那么爱她。却被她一直辜负的他。他们都不年轻了。过了激情四射的青葱年华。浪漫和心跳不再是爱情的代名词。却只有过了那段懵懂的岁月。才看得清爱情背后是什么。岁月洗濯过。留下的是什么。
放下电话。手中的奶瓶已经变的温热。黄昏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在凌乱的客厅。她走到窗前。随手拾起一两件儿子的玩具放在箱子里。呆呆的望着将近消逝的夕阳。一如她年少时读不懂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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