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交响乐团，一个小小的细节差池，就可能毁掉一台酝酿两三年的演出。国内的交响乐团一直都在高呼“与国际接轨”，但是除了艺术水平方面，恰恰是在管理规范化和专业化方面的短板使之与“国际接轨”更加遥不可及。近日，国内首个乐团艺术管理论坛在上海召开，乐团管理职业化、专业化程度欠缺，乐谱、乐器、乐手管理等方面潜藏的隐患引起业内关注。
有惊无险
闭幕演出差点取消
《古雷之歌》，是今年北京国际音乐节的最后一场重磅演出，可就在演出开始前7小时，装着乐器、乐谱，以及整个乐团演奏员服装的集装箱还堵在高速路上。回忆起这段经历，北京国际音乐节节目总监涂松仍心有余悸，“虽然最后有惊无险，但是可以想象整个过程该有多慌乱，这算起来是上海交响乐团这么多年来的一个大事故了”。
“服装不重要，实在不行便装可以登台；乐器也不是不可解决，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借，但是没有排练的谱子对乐团、乐手而言就是天大的事。”因为任何一个乐团都有自己的演奏方式和弓法处理，这些都是要乐手在排练过程中标记在自己使用的谱子上。上海交响乐团乐务李轩达告诉北京商报记者，“乐谱作为货物托运，而没有跟人一起走的确是件相当冒险的事。庞大的交响乐演出，即便再有经验的演奏员，也不可能完全靠记忆力去在演奏中回忆起自己乐谱上的标记。这就像开卷考试，是拿一本自己做好了各种笔记和要点标注的书去考，还是拿几本新书去考，更何况新书和新书也不一样，不同版本乐谱的差别其实相当大。
上海交响乐团在国内已经是最老牌的交响乐团尚且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其他的交响乐团对谱子、乐手管理、乐务的重视程度、执行程度只会更让人担忧。身为上海交响乐团艺术总监，本次论坛的发起人余隆并不回避上交在乐团管理方面存在的问题，“演出其实没有意外，所有意外的发生都是因为不够规范而留下的疏漏。不仅仅上交，这些问题国内乐团共通，我们的专业化欠缺、职业化严重不足”。余隆认为，乐团其实是个准军事化的机构，各个细节都需要有一套严格的标准，谱子管理的标准，乐手、乐器管理的标准，乃至商演合同的标准等诸多细节都亟待规范。这也是摆在国内交响乐团面前一个越来越严峻的问题。
乐团管理
专业团其实也挺“业余”
“必须承认今天中国的交响乐团在蓬勃发展。但国内的情况是总认为有了资金、演奏员和指挥就够了，一个职业乐团到底该怎样建立、营运和发展，心里基本没数。往往作为地方文化发展的一部分，仅仅是因为‘我们该有个交响乐团’”，余隆说。
目前全国有60多个交响乐团，不同地区的交响乐团发展水平参差不齐，资源配给不均衡，作为交响乐发展重镇的北上广，演出资源丰富，比如上海会在同一天不同厅、院同时上演两场甚至多场演出，但全国范围内设置常规音乐季的却只有十几家，很多省市级乐团还在寻求生存之道，专业、职业化管理基本是空白。
来自山东交响乐团的负责人告诉北京商报记者，目前团里从事乐务、谱务管理的多是艺术管理专业的毕业生，尽管看似对口，但是专业学习也相对宽泛，对于乐团具体工作并不熟悉。如果能有一套标准的管理程序，让乐团能够复制推广，那么操作起来即便对不熟悉乐器和交响乐的人也可以照章处理得井井有条。
以乐器运输为例，“中国爱乐就曾经出过这样的问题”，余隆说，“一次巡演曾经跟海外经纪公司接洽，乐器运输原定是三个集装箱，但是货运公司提议两个集装箱也可以搞定，于是我们的负责人就减少了一个运输集装箱，初衷当然是给团里省钱，但计划报给海外对接的经纪公司，对方直接取消了巡演。原因就是他们认为这样的运输方式有可能造成乐器损坏，直接判定我们不够专业，因此演出取消。”
近几年国内建立起了很多新乐团，已经成立的乐团在努力和国际接轨，但是现在真正做到的恐怕也只有北京和上海，杭州爱乐乐团团长邓京山告诉北京商报记者，“杭州爱乐就是一支很年轻的乐团，当我们要组建一个乐团，首先要知道它是什么，它的基本规则。就像要上轨道，要先知道轨道是什么样子的，而国内很多乐团其实并不知道交响乐团应该是怎样的。“如果都不知道第一步要怎么迈，那么就算做了几十年，不也是白费力气吗？而目前的状况是，国内有4/5的乐团还不知道交响乐团应该是怎样的章法。”涂松说。
不够专业
后续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可以预见，乐团专业程度影响的后续环节未来只会越来越多，比如今年刚刚出现的交响乐在线直播。
曾负责北京国际音乐节与乐视合作的夏琼告诉北京商报记者，“音乐节上直播西德广播交响乐团，勃拉姆斯交响音乐会，团方会主动提供他们的舞台摆放图，并询问是什么样的人来录？技术标准又是什么？并要求我们根据舞台摆放提供准确的机位图。而国内基本没有乐团能提供自己演出的舞台摆放图，只能描述‘大概齐’是个什么样子。这看起来是个很细微的问题，但是最终呈现的播出状态就是云泥之别”。
“外国演出的乐团，会有严格规范的舞台摆放，大提琴声部在里面还是外面，序曲、协奏、交响各多少人，全部都要划定舞台位置，这个工作是非常令人头疼的。我可以很坦率地说，包括上交和中国爱乐在内，我们的舞台安排到今天仍然是很业余的状态。”余隆说。
“近两年硬件建设很快，后台方面很多细节都没有跟上，上海交响乐团已经切身感受到乐团发展对于艺术管理和乐队管理的迫切需求，管理的重要性、细节规范的重要性越来越凸显。”上海交响乐团团长周平告诉北京商报记者，“其中一个和演出密切相关的就是演出合同的签订，通常国内在演出规划上时间非常短，目前上交在做2017年的巡演计划，我们看来还充裕，但是在国际上这样的安排已经非常紧了,因为合同可能还牵涉到对接国外的音乐节。而合同的细节也很不完善。”以国际巡演合同为例，演出合同会涉及路途安排，日程会细化到每一个小时的进展。国内目前比较多的还是宽泛的食宿行、机票、用餐补贴。细致的合同会对应细致的补救措施，这些补救措施同样是要列在纸面上的，来保证演出没有意外。
“作为职业交响乐团，我们必须让自己先职业、专业起来，严格贯彻各种细节，才谈得上对音乐和古典乐交响乐的重视。才能在舞台上交出一份漂亮的答卷，也才能谈得上古典音乐在中国的发展。”周平说。
北京商报记者姜琳琳/文贾丛丛/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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