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秋冬转换的季节，不少舞蹈爱好者渐渐养成了一个观舞新习惯：“国家大剧院舞蹈节”。就连一些难得走进剧院的普通大众，也会偶然间投来一瞥好奇的目光，毕竟连续两个多月的舞蹈演出轮番登场，着实瞩目。演出票全部售罄的热烈场面也不鲜见。圣彼得堡艾夫曼芭蕾舞团演出《安娜·卡列尼娜》这天就再次出现了爆棚，据说当天中午最后几张880元的高价票也被抢购一空，开场前黄牛党更是坐地起价。
杨丽萍的转型之作《十面埋伏》为舞蹈节拉开帷幕，希薇·纪莲这位芭蕾舞坛的多面娇娃则献上她的谢幕之作，谭元元与旧金山芭蕾舞团的缘分也迎来了二十周年纪念。与杨丽萍的裂变不同，“不小姐”希薇·纪莲一直就不安分于古典芭蕾的世界。难怪全球告别巡演《生命不息》是一组现代舞集锦，这才是她最真实的身心流露，尽管她是技巧一流的“小野猫”。其实，她说“不”的对象，并非是古典芭蕾技术，而是保守的言说方式。改变了芭蕾语法规则的威廉·福塞最早激发了她的天性，曼兹·艾克等编导则让她的舞台形象更为饱满、真实……上天仿佛也格外眷顾她，跳了39年舞，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却依然处于作为舞者最鼎盛的时期，而且身体越发变得“不惑”起来，似乎表现什么都不在话下。
闪耀今年舞蹈节的女神还有马林斯基剧院的首席洛帕特金娜，受伤的她虽只现身于精品荟萃的晚会中，但这位“最美天鹅”也为观众带来了一些别样的风采。而且巧合的是，马林斯基剧院的洛帕特金娜与旧金山芭团的谭元元此次都参演了罗宾斯的著名心理芭蕾作品《在夜晚》，让人流连忘返。原来，残酷的岁月竟然可以如此温柔，使芭蕾女神魅力非凡。
提及本届舞蹈节的“三合一”晚会，澳芭的剧目选择绝对巧思，他们带来了舞蹈史上值得被铭记的作品。新古典、后现代、当代，把20世纪中后期至今芭蕾的审美变迁活脱脱跳了出来。1986年首演的《楼上房间》是芭蕾界的“后现代”名作，看N遍视频，都比不上一次现场体验。原来，古典风格的含蓄优雅与现实世界的轻松畅快竟然毫不违和。
值得一提的是，当晚，我本只为里法尔的“白裙”和萨普的“跨界”而来，却喜欢上了驻团编导史蒂芬·贝恩斯妙不可言的“对话”，这也成了当晚最大的惊喜。相对而言，10年前《无言的对白》还比较“新”。不只有默契的足尖托举，更有警觉的蹲，恣意的爬，试探的拥抱……“对话”是作品的玄机，钢琴和提琴的言说，左右着对话者身体距离的远近亲疏、动静变化，还呼应着男主与女主的情感牵绊。一个没有布景的双人舞，却满满地驾驭了整个大剧场的时空。
另外，俄罗斯也不只有古典芭蕾哦！艾夫曼的当代心理芭蕾的典范之作《安娜·卡列尼娜》其实是我心底里最期待的。心理芭蕾已成为国际性当代舞剧创作的重要指针。不同于蒙特卡洛芭蕾舞团编导马约的大胆前卫，艾夫曼的《安娜·卡列尼娜》虽然坚守着中规中矩的线性叙事，由于达成了芭蕾、心理、意念和戏剧互动整合的效果，加之舞团顶配的舞者阵容，才取得了辉煌的成功。歌德、托尔斯泰，都是超越了小说家的思想家，对其文学作品的舞剧演绎，比如年初登陆国家大剧院的《浮士德》，以及年末的《安娜·卡列尼娜》，即便只能是“折子戏”或“节选浓缩”的爱情视角，也并不妨碍舞剧本身的艺术高度。成功的关键就在于编导是否走进了人物的内心。
的确，当代舞剧表现的重点不在于“讲故事”以及“如何讲”，而在于“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艾夫曼以男性的柔软走进了安娜的内心，人物关系倒放在了次要位置，社会根源甚至被艾夫曼隐匿了起来，淡化了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俄罗斯风格也被刻意避开了，他拷问的是普世的人性问题。这是艾夫曼“心理芭蕾”的着眼点。艾夫曼试图去抓住原著精髓，同时又要寻求舞蹈自身的独立话语权。所以，艾夫曼的“安娜”舍弃了托尔斯泰的社会批评性，为的是向观众提出一个命题：婚姻关系中，如果一方不爱对方了，怎么办？舞剧中，安娜之死源自于人性本身的复杂，而不是社会的必然。
越来越有国际范儿的国家大剧院舞蹈节就是这样不断与时代“对话”，让观众随时新鲜，既有过去，也有现在，还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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