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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听那一口京腔诙谐幽重庆航天职业技术学院 默的聊天


更新日期:2018-05-25 19:56:20来源:网络点击:3040

齐世荣先生,著名历史学家,1949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历史系,历任首都师范大学历史系主任、校长,长于世界现代史和现代国际关系史研究。12月3日因病去世,享年89岁。

齐世荣先生病逝,我在新浪微博写的讣闻瞬间转发几百次,可见先生在学术界和社会上的影响力。

各种书籍文章信手拈来,是我对先生的最初印象

说起来,齐先生是我进入北京师范学院校门以后正式请教的第一位老师。那时我通过科学院的一位老师辈学者,介绍我去历史所请教陈启能先生。聊了一会儿,陈先生说,我介绍你去认识一下齐世荣先生吧,他是师大的老师(原话如此),教学研究都很有经验。我说齐先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啊。我就按照陈先生给的地址,贸然去干面胡同先生府上拜访了。那天很冷,先生在家看书,知道我的来意,先生请我进门落座,还给我沏茶,然后耐心听了我的问题,又给我讲了学历史的基本要求,学好外文、学好中文是最基本的。中文英文不够好就做不了历史研究,这只是最起码的要求。聊了大约半个小时。一口京腔,讲话简明,各种书籍文章信手拈来,是我对齐先生的最初印象。

不久,先生以系主任身份,给我们新生做入学教育,讲道:我是搞世界史的,你给我中国史的题目我也能搞。这要领在哪儿呢?目录学。他举出纪晓岚《四库总目》为例,说这样的书就叫集大成,体大思精。“体大思精”这几个字先生怕我们不懂,还写了板书。这次讲话,是我大学时代记忆最深的几个片段之一。

跟先生不熟的,往往以为先生很严厉而心生畏惧,其实先生待人并不苛责,也有很随和的一面。我刚工作的时候,历史系教工新年联欢会在本部文史楼409举行,我们这些年轻人想多跟先生们有些互动,我策划让研究生赵冬禾跟齐先生下一盘围棋,郝春文跟宁可先生下一盘象棋,我跟陶文牛师兄和戚国淦先生、陈曦文先生的组合打两把桥牌。商量好以后,由我去跟这几位老先生说,老先生们都很给面子,全部答应。齐先生还一再问:盘在哪儿?棋盘在哪儿?我没看见盘啊。齐先生下围棋是很讲究的,跟专业人士学过的,哪知道我们这些穷孩子就找一块塑料棋盘铺在课桌上就下棋了呢?回想一下,这几位元老级的史学名家,陪我们几个小孩儿玩儿,其乐融融,真可称一时盛况,现在的学生可能想都不敢想了吧?

与南怀瑾先生闲谈,旁边陪侍的,都不知道两位说的是什么

我1995年搬到学校21楼11层,先生那时周末回家,平时大多一个人住在21楼3层,有时叫我下楼去先生家聊天,或者来我家找我。先生聊天最多的主要是学术的话题,问我看了什么书,有什么研究计划,经常问我对一些书的看法。时常还考考我,比如先生念诵两句诗词,我要是接个下句,先生就很高兴。比如先生说“上感九庙焚,下悯万民疮”。我说:“斯时伏青蒲,廷争守御床。君辱敢爱死,赫怒幸无伤。圣哲体仁恕,宇县复小康”。先生笑一下:杜甫说“小康”了,你觉得那时小康了吗?又如,一次先生说起走到哪儿都要看书,引陶渊明诗“得知千载上,正赖古人书”。我跟先生开玩笑,“贤圣留余迹,事事在中都”。还是在北京好,书多东西也多。先生大笑。当然,答不上来的时候是多的,先生说起“摩挲古剑雄心在,对酒细评今古”,我说“几万里东南,只手擎天柱”。先生看看我,说“中间还有一句你记得快餐馆?”我是真想不起来。先生当时也没说什么。

过了一阵,去先生家聊天,先生说起此一节,原来是他和金应熙先生去北海公园,散步间金先生吟诵前一句“摩挲古剑雄心在,对酒细评今古”。先生随口应以“君此去,几万里东南,只手擎天柱”(李昴英《摸鱼儿》)。二位先生相视一笑。齐先生说,金先生有这个习惯,随口吟诵诗词,旁人接得上来,金先生就接着往下说,没人接上来,金先生就说别的了,所以能得金应熙先生青眼的并不多。齐先生不仅诗词对得上来,野史笔记对得上来,西洋的历史掌故更是应对如流,对当今学术作品的得失所见也很中肯,所以两人互相欣赏。先生闲谈间举过很多例子,可惜我没有随时记录,年代久了,已记忆不清,想想也很可惜。

很多老师一辈的学人,对齐先生中国文史的修养都很敬佩,因为先生聊天时会信口说一两条他们治中国史的都不知道的掌故。刘家和先生、瞿林东先生等,都表达过类似的说法。齐先生跟南怀瑾先生见面能谈得来,文史功底更是关键了。南先生言谈间提到“此诸葛所以为诸也”,齐先生一笑:“您这是左宗棠的典哈。”南先生一笑。旁边陪侍的,都不知道两位说的是什么。

先生很少扯闲篇儿,见面就问:最近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书吗?

齐先生对书的兴趣是极其浓厚的,现在很多青年人都比不上先生七八十岁时读书的劲头儿。我经常在楼下碰到先生,先生很少扯闲篇儿,见面就问:最近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书吗?

记得有一回我逛书店归来,先生让我在路边就把书捆打开,他要看看里面几本书,其中一本天津出的《傅斯年选集》,先生第一次看到,就说我先看看这个。还有其他几本,先生也想看,比划来比划去,书包里放不下,手里拿不了,先生说:你呀,先去我家,把书放下,你再上楼。这对于我们这两个来回倒手拿书看书,又不愿意不舍得把新书放在地上的人来说,真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

于是我就陪刚出门的先生上楼回家,在我的新书里挑选五本给先生留下。这已经在先生家里耗了20分钟了,临出门,先生说,我下午有会,你不是下午有课么?你不是还没吃饭么?你呀,干脆把书先放我这儿,你去吃饭上课,晚上等我回家给你打电话,你再下来拿书吧?我看先生那么想看这些新书的心情,简直像孩子一样,我说好,那等您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吧。这样,放下全部新书,大概有二十本左右,我们爷儿俩出门,各奔东西。司机在楼下等他半个多小时了都。

也许是先生看我还算努力,读书也还认真,“孺子可教”,1998年齐先生为历史系研究生讲授史学研究入门课的时候,向系里提出要我给先生当助教,学生当然是从命。此后的三年里,每逢先生有研究生课,我都在十点左右赶到先生家,陪先生去教室,课后和先生一起在外招餐厅用午饭,陪先生到先生家门口,把文件包交给先生,然后告辞回家。

讲了几次课以后,我提出给先生把讲义输入电脑以便今后整理,先生就在课后把讲义复印后给我一份,我将用四号字打印出来的打印件给先生。先生教学极其认真,第二天有课的话,头天晚上是不见客的,有事明天课后再说。去年我整理的打印件,今年课后先生再给我,又已经删改粘贴面目全非了。

因为备课极其认真,所以先生容不得学生上课看闲书、睡觉之类。1998年这一轮,就有一位同学上课看《资治通鉴》,先生见他一边听课一边看书,就叫他站起来,训斥一番,责令他写检查。下课以后我专门去学生宿舍看了这位学生,劝诫一番,然后把他写的检查还给他。我说这事就由我来跟先生解释吧,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以后好好听课就行了。过了一段时间,我跟先生说起这事,先生不以为忤,也没有责怪我擅作主张,而是说:你这样处理挺好的。据95级本科的段伟回忆,先生的课上有过几次这样的事。我应该是不太记得了。

先生爱下围棋,是国手崔云趾让四子的棋份

先生来我家,有时也聊聊围棋。那时先生还订《围棋天地》,对围棋信息也很关注。听说体育出版社出了程晓流评注的《吴清源全集》,还特地嘱我及时买来送到先生家。后来说起这书,先生以为注释嫌太简,我才知道先生读棋谱是不用摆棋的,直接读谱,所以他嫌程晓流注的太简略,变化图太少。只此一点,可见先生在围棋上下过的功夫了。

过了几年,先生问我买过《吴清源全集》这书没有,我说我没有,先生就委托他的学生把这部书带给我,作为当年的新年礼物了。先生下围棋的事情,是上过《体育报》的,具体怎么写的我忘了,不知牛哥还记得吗?

先生的围棋是国手崔云趾让四子的棋份。有一次,先生和国手吴玉林下四子的快棋,两人落子如飞下了一盘,最后先生输一子。吴先生说:您的棋要是认真下,四子我是让不动的。这盘棋先生以为也算快心之作,是自己满意的一盘,虽说他讲吴先生说四子让不动是客气,但这盘棋先生和我说过好几次,看来先生其实真的挺在意吴先生对他棋艺的评价的。

“文革”前,齐先生专门请一个“家教”,每星期六下午来家半天教他围棋。一位姓殷的,懂日语,有专业初段以上的棋力,外号叫“一目耗”,意思说他一目落后的棋也要反复长考,争取捡个漏给赢回来。外号的起源好像是这位殷先生名字里有个“浩”字?有一次来我家,齐先生说起李昌镐研究的围棋星位一个角部变化,一时兴起,说你拿盘来我给你摆。摆了一会儿,怎么摆都能吃住我的棋。先生聊得高兴,说我跟你下一盘吧,咱们就下快棋,不要长考,就下着玩儿。先生棋有古风,凌厉善战,我完全不是对手,中盘一过,我的黑棋形势已非,不过先生一个随手,被我抓住中腹打劫的机会提掉二子棋筋,先生一条大龙断成两截。一块棋要打劫才能活,先生一看劫材不足,哈哈一笑就算了。

先生还送过我几本日本的棋书,以后有机会找出来,在网上晒一晒,也算是对先生的怀念吧。这两本书就是“文革”初期,动荡不安,那位殷先生不能教棋为生了,想把手里的棋书、棋具出手一些缓解生活压力。齐先生说那时自身难保,已不敢再下棋,但出于多年情谊,先生仍然以几十元收下了殷先生的一副日式围棋、几本书,帮殷先生解燃眉之急。这副棋我还见过,齐先生有一次收拾东西,让我帮他放到门厅的顶柜里了。

“那两年你住学校的时候,老来我家聊天,咱爷儿俩多乐啊”

后来我搬出学校住,不方便再跟先生当助教,主要就每年正月初五齐先生来学校待一天,和同事、后辈见见面,大家给先生拜年。我和韩莉等几位老师每年在这一天都集合在一起,一个上午,给宁先生、齐先生、戚先生等几位老先生拜年。最近这几年,齐先生身体不太好,不来学校这边,新年只能电话问安了。

跟随先生当助教的这几年,学到很多东西。先生跟刘新成讲过,文泱念书还可以的,我说的书,差不多的他都看过,在年轻人就不容易了。经史子集各种引语,我大致都能板书写出来,先生比较满意。有一次先生引用一段《资治通鉴》,我及时在黑板全文写出来,先生特别赞赏,当时在课上就夸我,以后在不同场合提到过几次。

先生在各种场合夸奖我,是先生的好意,对晚辈是鼓励也是栽培。这也是我一直非常感念先生的原因之一。先生八十寿诞,弟子为先生庆寿,先生不愿张扬,不要大办,但特地点名要我这个中国史的也出席。寿宴那天,先生特地叫我过去,和我说,那两年你住学校的时候,老来我家聊天那会儿,咱爷儿俩多乐啊。我说是啊,我也好怀念那会儿啊。先生,等您有时间,想聊天儿了,您给我打电话,我去陪您聊天儿。先生说,难了,我现在比那会儿还忙呢,老觉得时间不够用。有人过来敬酒,我就走开了,先生笑了笑,冲我摆了一下手。

今年11月上旬,听说先生身体不好,住院了。我和韩莉学姐、陶文牛学长一起去中日医院急诊留观15床看望先生。我把花篮放到先生病床前,先生认出我来,连说:哎呀哎呀你也来了,我没想到啊。先生的女儿给我们介绍先生病情,肝癌一年,腹水较多,精神还好,一直在看稿子,也写一点东西。这一次是脑血栓半身不遂住院,打点滴以后大为缓解,恢复部分语言能力,说一些简单的话,但不是太清楚自己什么情况、在什么地方。见了我们,先生反复问:系里挺好的吧?系里没什么事吧?后来先生自己总结了一句:没事就好,反正系里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我说:您放心先生,有大事他们会请示您的。先生笑笑。我们和先生的女儿聊了一会儿,先生说:行,那就这样吧。我们就告辞出来。先生的女儿跟我们讲,这病情虽然目前还比较稳定,中日医院根本没有病房,只好在留观这边凑合,也不敢让他出院了。当时家属和我们都以为,看先生的状况,很瘦,但精神还好,还会有一段时间病情比较稳定,我们也还会再来看先生,没想到,再次接到关于先生的消息,竟然就是12月3日凌晨先生去世了。想听那一口京腔诙谐幽默的聊天,听先生指点江山,再也不可能了。

4日下午,历史学院基地班13级在403教室如期举办读书会,会前我提议,大家起立,为齐先生、我的老师、我们历史系的老主任、北京师范学院和首都师范大学的老校长,默哀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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