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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晨明:资金预算表 我拍胡同这十年


更新日期:2018-05-25 17:22:18来源:网络点击:1289

十年前,蒋晨明开始拍胡同。2005年到2015年,城市建设迅速发展,胡同的消失同样迅速。蒋晨明觉得自己拍的时候已经晚了。十年后,别人拍,可能更晚了。

最近,蒋晨明将梳理出来的胡同逐条发在了自媒体上。他想用网络地图标注一下北大吉巷和南大吉巷的具体位置,却发现地图已经将两条胡同抹去。在这样的面积内,应当有若干条胡同,如今已被空白取代了。


北京钟鼓楼与附近民宅内的柿子树


鼓楼远眺之冬


南芦草园12号门联

一下雪,北京就变成了北平。蒋晨明翻出近十年前拍摄的胡同雪景。钟楼下大片的胡同院落,大雪覆盖掉杂物,显出屋顶瓦檐的疏朗线条。

十年前,蒋晨明开始拍胡同。2005年到2015年,城市建设迅速发展,胡同的消失同样迅速。蒋晨明觉得自己拍的时候已经晚了。十年后,别人拍,可能更晚了。

朝夕更替,转眼十年。蒋晨明逐步整理拍摄过的几万张胡同照片,按照胡同名称逐条梳理。“我拍胡同这十年,不断经历胡同被拆迁的过程。之前我不停地拍,是为了把胡同记录下来,说不定哪一天就没了。”蒋晨明说。

我就这样一条一条地“占领”了胡同

蒋晨明觉得自己老土,没来北京前,没见过什么样式讲究的建筑。刚开始拍胡同,完全是出于对四合院建筑的喜好。雕刻精美的门墩、门簪经常出现在他的照片中。也不懂什么是摄影,就凭着自身的喜好,喜欢什么拍什么。

拍着拍着,就产生了想法,干脆把北京的胡同拍全了,每一条都拍下来。那之后,蒋晨明得空再往胡同里钻,就有意识地进行系统的记录,态度越来越认真。

2005年,还没有方便的网络地图搜索,蒋晨明钻进胡同,时常转晕了方向。为了详细、清晰地了解胡同的位置和走向,蒋晨明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找到一张北京胡同的详细地图。

2005年末,蒋晨明在地坛书市上,买下一本厚厚的北京街区细分地图。他将每张复印,再粘到一起,做出了一张面积很大的北京城区街巷详细地图。贴在墙上,足足占了家里的半面墙。

这就像一张作战地图。蒋晨明在地图上用绿笔标出诸如“钟鼓楼地区”、“安定门”、“东四地区”等片区,每次出发前,都仔细的研究,应当从哪条胡同进,哪条胡同出,都要注意哪些拍摄点,提前做好功课。

拍摄回来后,蒋晨明又用红笔标出行走路线,增补地图上遗漏的枝杈小道,并标注重要的院落和遗存,甚至包括哪条胡同的哪个角落有个不错的拍摄角度。

为了拍胡同,蒋晨明买了一辆折叠自行车。当时住在三元桥,东边的胡同便骑自行车去,南边、西边则打车载上自行车,到了目的地再骑车逛。

“我就这样一条一条地占领了胡同。”蒋晨明说,直到满墙都是红色的,他知道自己拍的差不多了。

在拍胡同的过程中,蒋晨明自然而然地吸收和了解了更多的胡同历史故事。胡同里有很多宅子是明清、民国时期的名人住所,或是发生过著名的历史事件。他在拍摄之余又增加了一些采访内容。胡同中的街坊邻居,很多人会热心地给他讲某条街的来历,某个院子曾是谁的故居,哪个院子又曾是座寺庙,等等。他的拍摄开始关注胡同里的历史遗存。

采访的内容,最初记在一个小本子上。蒋晨明怕丢,就陆续整理在了电脑里。还是怕丢,就把文档和图片拷进光盘做备份。还是怕丢,就买了移动硬盘备份。仍然怕丢,就又买了两个移动硬盘,做了两个备份。

万般保护,就像保存珍贵的历史文献。他反而不再为了摄影而拍胡同。有些在构图、画面、光线上并不怎么符合摄影法则的,他也去拍,目的只有一个,先留下来再说。

他将摄影当成记录文献的手段。“我更乐于从文献的角度上看它的价值,一种胡同版的北京城记”,蒋晨明说。

差点撞进自己拍的“门”里

今年出差,在首都机场候机,蒋晨明一转身发现背后墙上是一幅实物大小的胡同照片,差点撞进了“门”里。感觉面熟,退后再看,原来是自己在2010年冬天拍的南官房胡同。

那天下雪,蒋晨明扛着三脚架就进了南官房。虽然画面里雪花飘飘,蒋晨明拍照片却受了不少罪。穿上各种防护的厚衣服,手脚还是冻得麻木。三脚架的金属棍冻得冰凉,不戴手套根本不敢碰。

南官房胡同是蒋晨明比较喜欢的胡同之一。他在南官房拍摄的照片不止一次被选中成为“胡同影像”的代表。

2008年,南官房的一个院子在奥运会时被选为“奥运人家”旅游定点,蒋晨明进去拍摄过。下了雪,他又想起了这个院子。雪中的院子加上街景别有一番味道,便前后左右拍了好几个角度。

两年前,铁道部制作新版站台票,选择了“中国民居”的主题。制作方发现了蒋晨明拍摄的照片,辗转找到他,拿到原图印制了新的站台票。因为很多车站取消了站台票,这套就成了收藏所用。

蒋晨明喜欢拍雪中的胡同,难得的干净。一下雪,胡同的韵味就回来了。他有时感慨自己拍胡同的时间晚了,胡同少了风韵。如今再看照片中06年、07年的瑞雪,又觉得在今天越来越难得。

他曾经站在鼓楼上往下拍,钟楼与胡同里的院落银装素裹、安静伫立。如今钟鼓楼广场两侧的房子改造了,前不久他还去看过,“感觉改造的像公园一样,不像老街了,失去了些人气。”

当年拍照时,蒋晨明还可以在鼓楼上转圈找拍摄角度。后来一位影友问这张照片的拍摄角度,蒋晨明告诉了他。不久之后得到反馈,影友去拍,但边上都封上了,什么都没有拍到。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胡同的消失,一些胡同旧影变得越来越珍贵了。他拍摄的胡同照片也时常在各种与胡同、民居相关的出版物、印刷品上出现。

为了更好地拍胡同,蒋晨明将自己的摄影装备更新换代。从最开始买了简单的美能达A1就钻进胡同,到花5万元配了性能良好的佳能5D及镜头配件,这背后是从“玩”到“认真”的态度变化。摄影不光是兴趣,更是记录文献的手段,相机就成了必要的工具。

幸运的是,北京奥运会前后,外媒大量需要胡同的照片。几个月的“稿费”就把相机的成本收回来了。


对比-北大吉巷4号


南官房胡同雪中47号院前

拆了,就意味着没了

“大吉片的拆迁是我最痛心的”。蒋晨明拍胡同时,经历了宣南文化的中心“大吉片”从“生”到“死”的全过程。

“大吉片”位于北京原宣武区的核心,是宣南文化的发祥地,林海音所著《城南旧事》所描述的地方。

东起粉房琉璃街,西到菜市口大街,南起南横东街,北至骡马市大街,这个东西宽约700米,南北长约600米的区域内,有大小胡同街巷30多条,院落300余个。很多都是金代留下的街巷,迄今已有800多年的历史。

明代开始,宣南开始出现各种会馆,清初特别是乾隆以后真正兴盛起来,各省进京赶考的举子们大多聚集生活在这一带。

因为有“南大吉巷”、“北大吉巷”,故而这片区域被称为“大吉片”。“会馆文化”是大吉片的特色。一条几百米的胡同,有时竟有十几个会馆。

早在2006年,蒋晨明听说大吉片要拆迁的消息,就开始关注这片胡同。他反复、多次的到此拍摄。

米市胡同、南北大吉巷、粉房琉璃街等街巷胡同,古都风貌尚存,其中不少院子游廊壁画是北京四合院中的经典之作。康有为故居、中山会馆等有文物历史价值的会馆、民居、店铺、遗址更是不胜枚举。

蒋晨明用镜头记录下独特云纹的石阶、雕花精美的门墩、砖雕,也记录下大吉片寻常百姓的生活瞬间。

从2007年开始拆迁,到08年停工,再到2012年的突然加速,时间似乎抹平了伤痛,也抹平曾经存在的历史。蒋晨明尽可能采用同一角度、同一参照物、同一构图的方式展现大吉片是如何消失的。参照坐标,往往是残留的石碑或墙垛。

2005年,经国务院批准的《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04-2020)》曾明确提出坚持对旧城整体保护,旧城范围内应停止大拆大建。2008年开始实施的《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保护条例》也规定,要保护历史文化名城的真实性和完整性,保护城市肌理和传统格局。

蒋晨明没想到,在传统文化的保护意识逐渐增强之时,大吉片还是彻底的消失了。直到有一天,他在一次楼盘宣传上看到了某商业地产楼盘,位置覆盖的就是那片老城区。这让他感到万分惊讶和痛心。

拍胡同的这十年,蒋晨明不断经历胡同拆迁的过程。一些胡同彻底消失了,被蒋晨明称为“剃光头”。一些胡同因为经济发展、缓解交通压力等原因被掐头去尾,蒋晨明称之为“蚕食”。

说起“什么是胡同”,如今都变得说法不一。“东四十条”、“金鱼胡同”都是胡同的名称,但已是标准的大街了。有些胡同永久地留在了记忆之中。

蒋晨明能做的就是尽快地拍,不断地拍,“拆了,就意味着没了。”

胡同的另外一种命运

白色的盘子,灰黑的砂锅。蒋晨明将砂锅放置在盘子中央,低头俯看。他用手做出一个俯拍的姿势:“北京这个现代化的大都市,假如核心的二环内保留的是古旧的胡同建筑和传统的生活方式,北京在国际上的价值才是独一无二的。”

“拆还是不拆?”这个问题曾经置顶在蒋晨明经常光顾的老北京网的首页上。跟帖达到上万条。有人说,“不拆,是因为你没有住过胡同。”上下水线路陈旧、没有室内卫生间等问题,一直是胡同居民的困扰。

“胡同房屋破旧,能不能改造它?上下水设施不好,能不能改善它?”蒋晨明问。除了拆迁,还可以通过改善居民居住环境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另一方面,从胡同拆迁到楼房中的原住民感慨:“过去我们推开别人家门就可以吃顿晚饭了。老街坊绝对可以把一两岁的孩子托付给邻居。现在谁敢?一起滚个铁环、跳个皮筋是再也没有了。”蒋晨明也在拍摄胡同的十年间逐渐意识到,胡同的核心是原住民,是稀缺的传统生活方式。

胡同还有另外一种命运,那就是被保留下来。南锣鼓巷、五道营胡同、杨梅竹斜街、白塔寺周边小巷,这些已经改造或是即将改造的胡同,也是蒋晨明胡同拍摄中关注的部分。这种方式应该叫什么?蒋晨明没太想好。“最近听说白塔寺再生计划,再生意味着复活。能复活吗?”蒋晨明存着疑问。

早些年,蒋晨明觉得南锣鼓巷是很好的例子。文物保护的原则,是先保留下来。

随着南锣鼓巷商业气息的浓重,大量游客涌入,整条胡同变成了旅游景点。2015年十一黄金周,南锣鼓巷单日游客量达到了10万人次,已经不适宜游览。北京市旅游委建议,避开拥堵景区。“胡同里没有了生活,那只能是建筑,就不是胡同了。”蒋晨明说。

游客将目光又转向了五道营胡同。“一年前和现在都不一样。”蒋晨明说,如今的五道营胡同已经没有了安静的气氛。人来人往,到处是酒吧、拍照的游客,在商业的氛围中,已经不是生活的环境。“火起来怎么办?当地的居民如何生活?房租奇高,居民外迁,完全有可能变成第二个南锣鼓巷。”

保留胡同文化和居民生活,是个难题。这牵扯到片区的整体规划、传统与现代、商业与文化如何结合等问题。五道营胡同火了以后,杨梅竹斜街在网上的推送也开始多了起来。

“这是不是对胡同的另外一种伤害?需要时间观察”,蒋晨明说。

前些年,蒋晨明拍胡同时,总是能遇到热心的街坊给他讲胡同建筑、讲院落历史。如今蒋晨明再拍胡同,却变得怯生生的,避免说话。“拍这干吗”,“不欢迎你”的声音多了。当年的热情和冷漠是八二开,如今就调过来了。

“十年间,中国变了,整个精神面貌发生了变化。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变冰冷了。”蒋晨明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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