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世贸组织的定义,倾销、损害和两者间的因果关系,是可以采取反倾销措施的三个要件,缺一不可,第四回已经作了详细的介绍。这就要求,应诉反倾销,必须打掉其中的任何一个要件,比如无倾销、比如无损害、再比如倾销和损害之间因果关系不成立,如此一来,反倾销这件武器才告失灵。这里讲的是为无损害而战,讲的正是进行无损害抗辩。
内涵及情形分析
进行无损害抗辩,就是证明中国产品的进入,并没有对该关税领土的国内产业造成损害。判定损害的指标,第四回已经讲到,WTO的反倾销协议列出三种情况,即是实质性损害、实质损害威胁或新产业建立阻碍。这里再把这几种情形具体化。不讲严谨,简单地说,就是您的产品进入对方的市场,使人家的相同产业中的企业亏损、萎缩甚至停业,就是实质性损害；就算现在没有出现上述的情形,但很快可能出现,这就是实质损害威胁；即使没有出现上述情形或可能,但本来可能想建立类似的产业,但这回建不成了,这就是对新产业建立阻碍。这里比较清楚地看到,要证明上述的三种情形不存在,光靠一两家企业抗辩是不行的,必须整个中国的生产行业一致行动。道理非常简单：您一两家企业产品的进入,通常不足以形成损害,除非您这一两家企业已经代表了中国的整个生产行业。但我们注意到,中国的行业只有一两家企业构成的情况,在国际贸易中几乎不存在,在国内贸易中存在,也仅仅是行政垄断行业,如电信、烟草、电力等,而这些行业是不屑于参与国际竞争的,独霸国内市场已经养得脑满肠肥了,“孙子才参加国际竞争呢！”。
团队作战最明智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
单个企业的抗辩,虽然理论上是可以的,但实际上,却因缺乏代表性而变得不可行。因为甲企业证明了自己的产品进入并不构成损害,但也许其他企业造成损害。典型的例子是,有的案件终裁结果出来,损害存在,但甲企业获得零税率,也就是说,中国产品对该国内产业的损害是存在的,但与甲公司无关,甲公司没有倾销,因而谈不上损害,损害是其他企业造成的。显然,在无损害抗辩中,涉案的中国公司必须联合起来,进行团队合作作战。这和无倾销抗辩是不同的。无倾销抗辩是单个企业争取自己的分别税率,是单兵作战,在下一回将作介绍。
说到团队作战,这是日本人最擅长的,却是中国人最不擅长的。日本人离开了组织,好像就找不着北；中国人进到团队里面,每个人都找不着北。这的确是令人头痛的事。好像和从小教育有关。日本的小学教育,多注重团队合作,游戏中一个班分成两个队进行集体对抗,班与班之间集体对抗,校与校之间集体对抗。我们是人与人对抗,非分出状元探花榜眼不可。
这种不同的竞争主体意识延续到国际贸易摩擦中,就明显显示出区别。日本人很快就可以形成3D4D联盟,找中国企业要专利费。而中国企业大敌当前,却往往各打各的小算盘,每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哪怕不想算计别人,也担心被人算计。所以,能够抱成一团打损害的,以前十有八九是国有企业居多,近几年是台商企业多。比如美国对华卧室木家具反倾销案,业内有影响的台商振臂一呼,响应者众,众多企业集资打无损害抗辩,声势非常浩大,最终虽然未能打掉损害,但为企业获得公平的分别税率和行业获得公平的平均税率起了重要作用。应该承认,在国家利益意识上,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还是有区别的；在行业利益意识上,台商和内地商人观念上的区别也非常明显。
行业组织之标准
进行无损害抗辩,的确涉及到行业组织的问题。无损害抗辩,涉及对目标市场的数据以及出口国行业数据的收集和对比,涉及行业整体的利益抗辩,涉及相关的游说活动。这些工作靠企业单个进行显然是有难度的,需要有代表性的、有权威的行业组织,在汇集大家意见的基础上,代表行业利益,挺身而出。欧盟对我鞋产品反倾销案正是如此。广东涉案企业众多,各种各样的企业并存,情况非常复杂。在这种情况下,涉案的、比较大的、被抽样调查的八家台商和港商背景的广东企业迅速走在一起,在承认各自不同利益的前提下,组成欧盟反倾销应对联盟,并积极发动其他180多家涉案企业参加到联盟中来,联合欧洲的相关中介组织,到欧洲开听证会、展开无损害抗辩、游说,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广东企业表现出来的团结一致的状态已经彰显出中国企业的声音和力量。
当然,并非所有的行业组织都能够这么做。首先,行业组织得有足够的代表性,对行业的状况了如指掌,能随时提供行业的数据和资料,一问三不知的行业组织很容易让人丧失信心。其次,行业组织得有坦荡的公心,“国难”当前,行业利益至高无上,任何想乘机发一把的想法和做法都是不应该有的。再次,行业组织得有号召力,得汇集行业内的大户,带动大家往同一方向走。最后,行业组织应该有协调能力,大家毕竟有自己不同的利益,在某些意见不尽一致的时候,需要有人从中斡旋,求同存异。当然希望行业组织能胜任它应当胜任的角色。
无损害抗辩之做法
在进行无损害抗辩中,美国和欧洲的做法略有不同。欧委会负责损害调查和倾销调查的是同一个部门,而美国负责损害调查的是国际贸易委员会,负责倾销调查的是商务部；欧委会的问卷分市场经济问卷和一般问卷；美国的问卷分损害调查问卷和倾销调查问卷。但就无损害所进行抗辩的内容,却是大同小异的。至于具体的应诉技巧,我觉得企业决策者,也不一定非得非常娴熟。其实,这部“演义”自始至终都坚持一个立场：让企业明白它应当明白的事。在进行无损害抗辩中,企业需要知道的就是：其一,所有涉案企业必须团结起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为行业利益而战；其二,行业组织必须站出来,发挥一个成熟的中介组织应该发挥的作用；其三,无损害抗辩和无倾销抗辩做法有合有分,利益侧重点略有不同。明白这三点,企业就非常清楚自己应该如何做,这就足够了。剩下的活儿就是律师的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为分别税率而战。
作者系广东省外经贸厅进出口公平贸易局局长
编辑: 邓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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