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立在深夜
7月28日23点,沃尔玛在福建晋江市的分店结束了全天营业。13名员工匆匆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店外的汽车。车驶过泉州大桥,20多分钟后到达10公里外的泉州市总工会大楼。来不及休息,他们便与在此等候多时的12 名伙伴合成一队,共同走进了会议室。
侨乡泉州位于福建东南部,晋江下游北岸,与台湾岛隔海相望,是中国古代四大外贸港口之一,宋元两代进入全盛时期,作为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被誉为“东方第一大港”,现辖晋江、石狮、南安等3市5县4区。这里寺庙林立,炎热的7月,即使到了子夜时分,街上依然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这一天的深夜,没有多少人会去注意九一街上总工会大楼那通明的灯火。零点左右,“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起我们新的长城……”总工会大楼的8楼传出洪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声。25名来自沃尔玛深国投百货有限公司晋江店的员工在一个大圆桌旁坐定,他们正创造一个历史：世界零售业巨头美国沃尔玛公司在全球的第一个企业工会正式组建。
沃尔玛晋江店成立于9个月前,其总部沃尔玛深国投百货有限公司1996年由美国沃尔玛公司与深圳国际信托投资有限责任公司等合资组建。至2006年上半年,沃尔玛深国投百货有限公司已在中国开设60家分店,2005年,该公司的销售总额为86亿元人民币。
然而,进入中国10年来,已在30个城市设立了60个分店,有职工3万人的沃尔玛像其在世界其他国家一样,并没有组建企业工会。现在,这个世界商业体系中以反对工会著称的顽固派,在被外电频频冠以血汗工厂的中国东南沿海小城栽了第一个跟头。
沃尔玛晋江店现有员工400人。7月21日,该店柯云龙、姜中祥等30名职工向泉州市总工会提出依法组建工会和加入工会的申请,市总工会当即批准他们为中华全国总工会会员,并依法指导和帮助他们组建工会。工会成立日期定在7月29日。
“会议第八项——进行选举并计票。”主持人、沃尔玛晋江店员工柯云龙宣布。凌晨1点多,在上级工会监督指导下,25名职工按照《工会法》所规定的程序,投票选举出了第一届工会委员会、经费审查委员会,以及工会主席和副主席。根据选举结果,泉州市总工会批准柯云龙当选沃尔玛深国投百货有限公司晋江店工会主席,姜中祥、柯乃坤为副主席,柯乃坤、周家田、庄永福为经费审查委员会委员,柯乃坤为主任。
当成立大会的最后一项——经费审查委员会第一次全委会结束时,已是7月29日凌晨3点。为了不耽误工作,参加大会的工会成员休息片刻。庆功会和闭幕式于早晨7：30在晋江罗山镇街道办事处举行,临近9点,专程赶来给工会颁发铭牌的中华全国总工会副主席、书记处书记徐德明致辞,然后在《国际歌》声中,整个大会闭幕。
7月29日,小小的晋江店工会的成立,不仅牵动着会场内每个亲历者的心,而且还牵动着会场外泉州市、福建省及远在几千公里外中华全国总工会的领导。据说,当晚全总主要负责人多次打电话询问并指导沃尔玛晋江店工会的成立进展。
“这是一种历史性的突破,必将载入中国工运史册。”中华全国总工会副主席徐德明说。
多米诺骨牌的连锁效应让人目不暇接。8月3日深夜23时30分,沃尔玛在中国投资的第一家店——即位于沃尔玛中国总部的深圳湖景店,42名员工召开了第一次工会会员大会,选举产生了第一届工会委员会,27岁的沃尔玛员工周亮当选为工会主席。
两天后,8月5日深夜23时,沃尔玛南京新街口店31名会员在南京市总工会召开第一次会员大会,巫殷当选为工会主席。同一天同一时间,沃尔玛深圳宝安店12名工会会员也在所在地社区工会召开第一次会员大会,选举黄国亮为工会主席。
短短一周内,4个不眠之夜,沃尔玛职工建立起4个基层工会。唯一让工会会员们遗憾的是,各地沃尔玛店的管理层在收到会员们发出的欢迎参加建会的邀请后,并未出席成立大会。
尽管并未得到沃尔玛管理层的支持配合,但中华全国总工会基层组织建设部部长郭稳才评价到：“中国有句老话：‘蓄之既久,其发必速’。几年来,各地工会一直没有放弃对推动沃尔玛工会组建的努力,沃尔玛的职工早有组建工会的愿望,一旦闸门打开,蓄水就会一泻千里。”此后20多天里,22家沃尔玛分店的工会迅速成立。
政府的力量
事实上,早在10年前沃尔玛进入中国之初,中华全国总工会就开始督促沃尔玛成立工会,但真正的强力推动始于2004年。当年,全国人大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一次《工会法》执法大检查。结果发现：在广东等沿海地区,大量以劳动密集型为特征的私营与外资“血汗工厂”严重侵害职工权益,压低工资、拖欠工资、超长时间加班等现象十分普遍,从而引发了非常激烈的劳资矛盾。
之后,全国总工会开始强力推动外资企业在中国建立工会事宜。进入2006年,这种推动力达到了高潮。
3月14日,胡锦涛在中央维稳办《关于我国沿海地区外资企业中不稳定因素的情况分析和对策建议》上作了重要批示,要求“要从完善法律法规,健全劳资关系协调机制,加强外资企业党建和工会建设等方面做好工作,化解矛盾,确保企业和社会的稳定”。
“中央对这件事非常重视,从保持稳定的角度考虑,要求加大外商投资企业党组织和工会组织建设。”全总基层组织建设部部长郭稳才告诉《商务周刊》。
3月16日,全总即下发通知,要求各地工会组织学习胡锦涛讲话,并提出2006年底全国外资建会率达到60%以上、2007年底达到80%以上的目标。
紧接着,3月29—30日,全总在北京召开“全国工会推进外商投资企业工会组建工作座谈会”。郭稳才告诉《商务周刊》,这是近几年规模最大的一次座谈会,“所有各地工会的一把手都来了,全总要求各地工会统一思想,认识到这项工作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一位知情人向《商务周刊》透露,由于沃尔玛迟迟不建立工会,其他外资企业也以沃尔玛为挡箭牌拒不建会。这促使中华全国总工会终于下决心扫除这个“钉子户”。4月21日,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华全国总工会主席王兆国做出了“全总要派人指导并多渠道促进沃尔玛组建工会”的批示。该知情人透露,此时全总高层已下决心,宁可让沃尔玛撤销分店,也要促进工会建设。5月和7月,全总先后召开了工会领导干部高级研修班和全总主席团第九次会议,重申尽快推进沃尔玛工会组建工作。
由于泉州的工会建设基础较好,外资企业建会率和入会率分别超过96%和90%,4月13日,全国总工会副主席徐德明率全总调研组来到泉州,与泉州市总工会讨论在当地沃尔玛分店筹建工会的可行性。
在全总的指示和推动下,5月30日,泉州市总工会成立沃尔玛工会组建工作领导小组。该小组集合了泉州与晋江的党政力量,聘请全总基层组织建设部部长郭稳才、泉州市副市长王亚君、晋江市市长杨益民等党政机构人员担任顾问。
7月12日,为了激励泉州市总工会开展工作,以及对全国沃尔玛工会组建工作进行统一部署,全总在泉州市召开了部分沃尔玛所在城市工会主席专题座谈会。参加该会议的泉州市总工会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傅福荣告诉《商务周刊》,这个会是有目的的。“为什么放在我们这里开,因为全总看到泉州市总工会成立了沃尔玛工会筹备领导小组,郭稳才部长是我们这个小组的顾问,他们收到了我们的文件,感到这边动作比较大,统一部署的时机到了。”
据了解,该次会议上,首先传达了全国总工会主席王兆国的三次指示；其次,各单位汇报最近推动外商投资企业建会特别是沃尔玛建会的进展情况；最后是统一沃尔玛建会的方式方法,特别是立足于分店建会,立足于动员员工建立工会组织,发展会员。
傅福荣认为,这个会议解决了很多问题,统一了指导思想、方式方法,实际上是抓了个突击队。他介绍说：“现在成立沃尔玛工会的基本都是参加这次泉州会议的城市,而且前15个沃尔玛工会基本都是通过发动职工这种方式建立的。”
与此同时,福建省、泉州市也加大了对工会的支持力度。一位泉州市人民政府人士告诉《商务周刊》,“政府部门希望能在此方面率先在全国取得突破,市委领导要求沃尔玛建会要采取综合的、特殊的方式,如果沃尔玛建会率先取得成功,市政府将奖励工会100万元。”
据悉,晋江市市长杨益民曾亲自找沃尔玛晋江店管理层谈话,要求尽快建立工会,如果对方阻挠,宁可让它关店。
知情人透露：7月12日“泉州会议”后,南京市分管外资的市委副书记杨植强调：“不能辜负中央领导的期望,形成合力,努力把沃尔玛工会建立起来。”深圳市委、市政府领导也明确表态,深圳市委组织部等有关部门要和深圳市总工会紧密配合,争取做好沃尔玛的建会工作。
7月19日下午,深圳30个“党建带工建、党工共建”示范点中的首个世界500强企业麦德龙公司在罗湖商场门前举行工会成立仪式。深圳市委组织部和市总工会领导高调出席了仪式,称此次麦德龙在深圳的建会突破,对外资企业工会组建具有极大导向作用和示范效应。
就沃尔玛自身来说,全球扩张战略的受阻也促使其不得不重新考虑在中国的未来发展。今年5月,沃尔玛把其韩国门店的股份全部转让给韩国的新世界百货公司。7月28日,沃尔玛对外宣布,将其在德国的85家门店出售给德国麦德龙。
从这些市场退出后,中国的市场地位对沃尔玛就显得更为重要了。作为未来的主要发展市场,拥有60家店铺的沃尔玛在中国面临着非同一般的形势。“如果沃尔玛继续抗拒工会组织,那么它面对的将不仅是全国总工会,而是整个中国。”负责外国公司组建工会业务的全总基层组织建设部处长王英在今年5月这样表态。
自愿的职工
中华全国总工会这场组建沃尔玛工会的“斗争”取得令世界瞩目的胜利,在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它几十年前就行之有效的传统武器——发动群众。
柯云龙的普通话不太好,夹杂着浓重的当地口音,但这并不影响他从一名默默无闻的普通沃尔玛员工人气直升为众多媒体争相报道的明星。
8月18日,记者见到柯云龙的时候,他正在晋江市罗山街道办事处接受一家电视台的采访,身着一件蓝色体恤,打扮得干净利落,这位工会主席在摄像机面前已经能够应付自如。
过去20天里,柯云龙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的手机被媒体打爆,几乎每天都要应付记者们的采访,要注意谈吐和衣着,学会开展活动、开会,还要学会与沃尔玛管理层沟通。29岁的柯云龙正在适应一名企业工会主席的生活。
究竟是什么机缘巧合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推向前台,晋江沃尔玛工会又是怎样围绕这个关键的年轻人成立的呢？
柯云龙告诉《商务周刊》,晋江店工会之所以成功建立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泉州市总工会经常到沃尔玛做宣传,“做我们的工作,发一些书刊和资料,之后我们认识到了工会的重要性,因此提交了成立工会的申请书”。
但事情远非柯云龙轻描淡写的这般简单。
今年5月30日,由泉州市总工会、晋江市总工会、罗山街道办事处工会三级工会组成的沃尔玛工会组建工作领导小组正式成立。“在全总的指导和建议下,我们仔细研读了沃尔玛相关文件,留意了各地与沃尔玛打交道的经验,认为启发职工的入会愿望是最重要的,因此改变了工作方法和策略,把工作立足点和切入点放在做职工的思想工作,启发职工的入会积极性和民族意识,而不是迫使沃尔玛自己建立工会。”身兼沃尔玛工会组建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的傅福荣告诉《商务周刊》,实践证明这个切入点找对了,广大职工中蕴藏着极强的工会意识。
小组成立之初,首先做的工作是深入沃尔玛商场对职工进行宣传,并给沃尔玛员工免费订阅《生活创造》、《泉州工人》、《中华人民共和国工会法》等资料,希望以此让他们认识到加入工会的重要性,主动到总工会报名。
但一段时间后,傅福荣发现沃尔玛上班时间早,下班时间晚,很难与职工直接沟通,于是干脆委派工作组成员陈雄南等打着背包,到沃尔玛对面租了一间房子住了下来,以便随时接近职工。陈雄南也把手机号码公布给了沃尔玛员工,以便随时联系。
“当时我们的目标是发展会员,这是工会能不能建起来的最关键环节,也就是去制造需求,从多方面了解以什么样的渠道与职工取得联系。”陈雄南告诉《商务周刊》,为了能够在发展会员方面取得突破,找到一种常规性渠道与员工取得接触,6月份,他们开始发动附近基层社区党委,让他们提供帮助。
郑文山正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是罗山镇缺塘社区的党支部书记,在陈雄南等人拜访他、向他阐述目前在外资企业建立工会重要性的同时,他正在给本村一位青年进行预备党员培训。
这位青年1999年毕业于华侨大学,6年来在晋江的多个私营企业工作,在郑文山眼里是发展党员的“合适对象”。现在,这名年轻人正在沃尔玛晋江店肉类部工作——他正是柯云龙。
巧合之下,陈雄南等人喜出望外,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随后,郑文山开始向柯云龙讲解加入工会的种种必要性和好处,作为会员他的权益怎样得到保护,而成为沃尔玛在中国第一批工会会员具有怎样的意义,并鼓励他说服自己的同事加入工会。
7月初,在郑文山的推荐下,柯云龙与沃尔玛工会组建领导小组成员见面,通过这一次见面,柯云龙成为他们发展的第一个会员,同时也成为沃尔玛内部宣传的核心。
“在第一批会员中,我、柯乃昆等三个人是一个村的,本来就很熟悉,说服工作容易一些。然后我开始和本部门的人接触,愿意加入欢迎,不愿意加入也要求他们保守秘密,因为当时还是处于地下嘛。”柯云龙笑着告诉《商务周刊》,在他第二次与领导小组成员会面的时候,已经说服了几个同事一块前往。
与此同时,找到突破口的陈雄南等人从另一方面展开工作,白天到商场里做宣传,晚上11点沃尔玛职工下班的时候,他们就在房间里泡好茶,摆好烟,从下班的队伍中找有意向加入工会但心存疑虑的职工谈心。“我本来是不抽烟的,那段时间一天至少可以抽一包。”陈雄南说,到7月21日,30个会员已经全部发展完成,并向泉州市总工会递交了要求建立沃尔玛晋江店工会的报告。报告上面签了名字并摁了手印,30名职工冒着被公司开除的危险,表达了他们依法组织工会和自愿参加工会的愿望。
自愿的力量是任何外力都难以阻挡的。沃尔玛深圳湖景店工会原定8月4日成立,会员们不顾管理层的威胁,冒着台风暴雨赶到会场,主动要求提前一天召开会员大会。沃尔玛深圳宝安店的一名职工在自己家里做了一桌饭菜,请来6名职工相约加入工会。在工会组织的发动下,职工们的义无返顾成了沃尔玛工会得以组建的原动力。
当然,为了解除员工的后顾之忧,各地工会也提出了一些保障措施。如泉州市总工会承诺,员工如果因此而被开除工作,在没有找到工作期间,总工会将向他们提供相当于沃尔玛的每月工资水平,并帮助员工找到同等收入水平的工作,如有不足部分,市总工会将想办法补足。“比如你一个月1200,我只给你找到每月1000块的工作,其他两百块会想办法给你落实。”陈雄南说,“其实这不是钱的问题,纯粹从经济角度考虑是不行的,它的政治意义远远大于经济意义。沃尔玛成立工会对全国的外资企业工会组建工作影响非常大。”黎明前后的变化
事实上,越到最后,当地工会与沃尔玛的关系越微妙,双方都谨小慎微,以避免激起对方大的反弹。
7月26日,以柯云龙为组长的沃尔玛深国投百货有限公司晋江店工会筹备组决定在29日上午9点召开工会成立大会,27日泉州市总工会将此消息通告了中华全国总工会,28日,全总副主席徐德明率领职能部门和众多中央媒体亲自来到泉州,希望见证这一历史性时刻。
陈雄南告诉《商务周刊》,其实7月21日之前,30个会员就已经全部发展到位,当时之所以没有马上进行成立仪式,主要是考虑到程序上的东西还必须再筛选严谨一点,“如果辛辛苦苦的努力因为程序上的失误而产生无效,不是白折腾了吗？”
28日上午,泉州市总工会发起沃尔玛工会成立前的最后造势,在沃尔玛晋江店广场进行高温慰问,赠送给员工部分宣传资料和慰问品。在慰问的同时,“我们发了通知,并没有明确说要成立工会,而是说欢迎参加明天上午9点在罗山街道办事处工会开展的活动。” 陈雄南对本刊说。
与此同时,为了获得沃尔玛晋江店管理层的支持,傅福荣亲自拜访晋江沃尔玛管理层,表示目前晋江店已有多名员工加入工会,根据职工的入会愿望,将在近期举行工会成立仪式,并邀请他们出席。
“29号上午6点半,我又打电话给沃尔玛泉州地区事务经理王韶凯,邀请他来参加,他就说这件事一定报告总经理,商量一下。”傅福荣向《商务周刊》指出,事实上,《工会法》并没有规定成立工会需要告知资方,“但最后他们还是没有来,而且全国各地成立的沃尔玛工会现场,沃尔玛方面都没有参加。”
28号晚,泉州市总工会把参加会议的工会会员载到泉州,在成立大会前进行了一个简单培训,为最后的顺利召开做准备。
意想不到的是,当天晚上10点,沃尔玛晋江店突然通知员工下班后进行消防演练,第二天早上9点召开临时全体员工大会。“据我了解,员工大会从沃尔玛晋江店开业以来都没有开过,为什么这样仓促这样急,而且在10点左右才临时通知这样一个事情,我们不去妄自揣测它的意图,但我们至少给它打一个问号。”陈雄南告诉《商务周刊》,为不耽误员工工作时间而给沃尔玛抓住把柄,工会决定尊重沃尔玛方面的安排,改到29号凌晨到三点在泉州市总工会召开成立大会并选举,早晨7：30—9：00在罗山街道办事处召开庆功会,员工在庆功会结束后就可以直接去参加沃尔玛的会议。
在泉州市总工会做出时间调整后一个小时,沃尔玛晋江店通知,29日的全体员工大会取消。
实际上,对泉州市总工会而言,成立沃尔玛晋江店工会只是第一步,沃尔玛方面如何反应,怎样才能保证第一批工会成员的权益不受到威胁,才是当时他们所重点考虑的。
“之前,对所有沃尔玛可能产生的反应我们都做了预测和评估,其中最坏的可能就是,沃尔玛宣布不承认工会合法性,并开除加入工会的30名员工。”陈雄南说。
尽管陈雄南个人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泉州市总工会还是把风险想到最坏,对员工做出一定承诺。“当时我们的心里也没底。”陈雄南说,“沃尔玛可能产生的反应对所有的人来讲都是一种未知,特别是对员工,加入沃尔玛工会以后,沃尔玛会采取怎样的举措,有各种显性的和隐性的东西。”
在各种担心与鼓舞的混合下,29日凌晨,沃尔玛在世界上的第一个工会还是顺利成立,柯云龙当选为第一任工会主席。随后的庆功会上,全总副主席徐德明亲自给柯云龙授牌,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它的成立是外资企业建会的又一个历史性突破,是中国工会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沃尔玛公司广大员工政治中的一件大喜事。”
尽管在召开时间和程序方面已经相当谨慎,但沃尔玛还是抓住了晋江店工会成立的某些漏洞,比如28日的高温慰问向沃尔玛员工赠送了茶饼、毛巾、蜂蜜等慰问品,又比如29日凌晨参加成立大会的25名员工得到了交通和夜餐补贴。沃尔玛公司由此表示,成立工会并非员工的真实意愿,而是受到了当地工会的拉拢和收买。
在深圳,由于深圳市总工会为沃尔玛工会会员开会提供了夜餐费、交通费和误工费,共约每人300元,沃尔玛指责市工会用300元收买职工。
对此,无论全总还是泉州市总工会也都进行了坚决否认,表示这是沃尔玛的污蔑,“第一批会员立场非常坚定,如果不是自愿而是被其他的手段拉拢腐蚀,关键时刻是站不住立场的。”傅福荣认为,他们的行为都在法律的框架内,夜间开会是因为职工下班已经是22点以后,恰恰证明了工会活动没有干扰企业经营,发放少许补贴,更谈不上“物质馈赠”。
工会运行了
第一家沃尔玛晋江店工会成立后,像星火燎原一般,截止到8月23日,共有晋江、深圳、南京、福州、济南、沈阳、大连、南昌、青岛、武汉、太原等城市的22家沃尔玛分店建立了基层工会组织,几乎是平均一天有一家成立。
在既成事实面前,沃尔玛也开始改变态度,转而表示支持全总在全国所有沃尔玛分店建立基层工会组织。这一合作态度得到了各界赞赏,暂时扭转了沃尔玛在此事件中的被动局面。
8月3日,泉州市总工会向沃尔玛晋江店发出《关于支持沃尔玛深国投百货有限公司晋江店工会工作的函》,希望沃尔玛管理层支持工会工作,首先是支持柯云龙履行工会主席职能,在决定涉及职工切身利益事项和解聘职工时,能够征求工会的意见,在店中建立合作共事机制。
其次,依法维护工会干部和工会会员的合法权利,函件中称,本届工会班子任期5年,主席、副主席的劳动合同应随任期而延长；主席、副主席、委员的调整、解聘应征得上级工会的同意,希望沃尔玛在经营和人力资源管理中注意相关的法律条款。
最后一条是,希望沃尔玛依法为工会开展活动提供必要的时间、场所和费用保障,建立协商互动机制,通过定期召开协商会议、联席会议、座谈会议等形式,实现劳资互动。
让傅福荣庆幸的是,沃尔玛晋江店管理层并没有做出过激反应,在泉州市总工会拨给沃尔玛晋江店工会10万元经费到位后,这个工会已经开始运转。“现在工会与沃尔玛还处于磨合期。”柯云龙说,“对我而言,现在一方面要与沃尔玛行政部门沟通,另一方面与员工沟通,协商劳资双方的矛盾,维护职工权益,比如前几天我们去慰问了一名生病住院的员工,还组织员工到郊区旅游,不是会员的员工都可以去,在海边可以直接发展为会员。”他告诉《商务周刊》,现在晋江店工会成员已有70多名,年内可以突破100名。
另外,新成立的工会已经开始从促进企业经营的角度开展工作。陈雄南向《商务周刊》透露,前两天,他和柯云龙就与一名无故旷工两天的工会成员谈心,“尽管事出有因,我还是跟他讲,你现在不是代表你个人在做事情,你现在是中国沃尔玛地区工会会员,你的处事直接关乎沃尔玛工会组织形象,你必须戴着这顶帽子去做事情,而不是仅仅考虑个人的利益”。
“15日下午,这位员工已经跟我道歉,说给大家脸上抹黑了。”陈雄南又向他交代,“从今天开始,你一定要把事情处理好,好好工作,中国工会组织的性质就是组织引导员工很好地为企业发展尽心尽力,如果会员都像你这样无故旷工,那中国工会组织的形象丢到哪里去了？中国工会的性质不就变成组织会员来旷工了？”
在陈雄南看来,他们要实现的基本目标包括两个方面,首先是沃尔玛能够切实履行自己的声明,尽到《工会法》规定企业的责任和义务,提供必要的经费、时间和场所。
其次,工会将组织员工给企业发展提合理化建议,调动职工积极性,在企业中开展民主管理,签订集体劳动合同,进行工资协商谈判,从而实现一种企业、会员、上级工会和谐共荣的三赢局面。
“当然,真正要维护员工的权益,规范建设沃尔玛工会,是一个长期的奋斗目标,要把一个企业工会建设规范至少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现在才两三个月的时间。”陈雄南说。
正如郭稳才在8月9日的发布会上所说,沃尔玛建立工会的意义绝不在于其本身,“它的发展前景,既是对工会组织的考验,也是对沃尔玛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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