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没有超级明星参演也没有科幻片中常见的动辄上亿美元的预算,不久前在北美地区上映的《第九区》却创下上映3天就收回成本的佳绩。人们交口称赞于影片的独特视觉效果,几乎每个镜头的远处背景都有外星人的母舰悬在空中,在主角基因突变、指甲脱落、皮肤崩裂长出外星人甲壳的场景中,每一寸撕裂都清晰可见。当观众被这些电脑制作出来的特效所吸引时,专业摄影师关注的却是用来拍摄影片的RED ONE。整部电影都是由这台高清数码摄像机拍摄,没有使用一寸胶片。
《第九区》只是RED ONE的众多作品之一,实际上,它在摄影界所掀起红色风暴远比电影特效更让人震撼。上市短短两年,RED ONE已经成功地让美国一半的电视广告用其拍摄,在此之前,胶片摄影机几乎是拍摄广告片的唯一选择。索尼和松下等数码摄像机巨头多年来的夙愿就是取代胶片摄影机至高无上的地位,但完成这一革命性转变的却是RED ONE。
让RED ONE声名鹊起的“4K分辨率”意味着4520*2540像素的高清晰度,画质足以媲美传统的35mm电影胶片。一些激进的摄影师甚至将其视为“菲林终结者”。即便是被胶片统治的好莱坞。也无法忽视RED ONE的诱人特质。大导演彼得·杰克逊从不掩饰对RED ONE的热爱,据说他担任制片的《第九区》使用了9台属于他的RED ONE,索尼的EX1和NEX3只被用来拍摄不太重要的场景。奥斯卡最佳导演奖获得者史蒂文·索德伯格也毫不掩饰对RED ONE的偏爱。他曾说：“这是我职业生涯中一直在等待的机器,RED将改变一切。”人们用“革命”来形容这部机器,但电影摄影师罗德尼·查特尔甚至认为“革命”都不足以描述RED所做的一切。
早在1990年代中期,独立电影制作者就开始使用半专业的数码摄影机,直到乔治·卢卡斯拍摄《星球大战前传II：克隆人的进攻》时,索尼和松下制造的数码摄像机才达到专业水平。虽然起步早、公司大,但索尼和松下的机器在RED ONE面前却相形见绌。索尼2008年初发布的CineAlta高清摄像机F23清晰度不过2K,无论在分辨率还是色彩的饱和度上都难以与RED ONE相提并论。
特立独行的RED ONE搅乱了整个高清数码摄影市场,其发展速度和历史让人惊叹——从公司成立到大受欢迎,RED数码电影公司的创始人吉姆·简纳德仅用了不到4年,而且他此前从未接触过数字技术和摄像机制造,但他确实是一个“科学狂人”。
来势凶猛
以革命者的姿态,RED ONE几乎实现了人们对数码摄像机所有的想象。
2006年4月的美国拉斯维加斯全美广播器材博览会上,RED公司的一座小展棚连续数天被拥挤的人群包围。人们为之疯狂的不是一台能买到的机器,甚至不是原型机,而只是展示出设计概念的图纸。尽管对正在研发的革命性摄像机充满信心,现场的火爆程度还是远超简纳德及其团队的想象。上百人在展会上为尚未面世的RED ONE留下订金,人们对数码摄像机的期待可见一斑。
这种新型摄像机与传统胶片摄影机的战火随着2002年全数字化拍摄的《星战前传2》的上映全面燃起。尽管高清摄像机来势凶猛,具有成本更低、操作更简便的优势,但要像数码照相机取代胶片照相机一样让电影拍摄进入数字化时代却并不容易。当时的好莱坞从未真正放弃对胶片的执着,坚守影片质感和大制作,对数码摄像机的画质深恶痛绝——景深是摄影师讲故事必不可少的工具,画面中部分图像的模糊处理可以引导观众的注意力,但数码摄像机对景物无选择性地清晰扫描让含蓄和想象荡然无存。
RED ONE与胶片摄像机高度相似的特性成为风靡好莱坞的决定性因素之一,可调节的景深攻克了胶片摄影机的最后一道防线。传统上,胶片和数码的摄像机除了都能拍摄图像外,没有任何交集,但RED ONE使用胶片摄影机标准的PL接口,首次打破了数码摄像机与胶片摄影机间的对立。兼容胶片镜头的特性让摄影师们心爱的胶片摄影镜头重新焕发了生机,此前胶片摄影机的配件及周边产品已经随着数字化技术的发展而贬值。很多高价购得的镜头已无用武之地。一套二手镜头的售价原来在10000美元左右,RED ONE面世之后,其价格在一周之内上涨数倍。
仅此还不是简纳德梦想中的完美数码摄像机,RED ONE借助数据存储的革命进一步扫荡了胶片摄像机的地盘。保存数据一直是电影拍摄不可忽视的问题,索尼、松下等数码摄像机使用的磁带存储都必须转换成为数字格式才能在电脑上进行后期编辑,遑论以堆计的传统胶片。RED ONE颠覆性地使用了全数字化存储,并针对4K的高数据存储开发出特殊的CF卡和无损压缩的存储制式,在保证数据视觉无损的同时为存储节省了更多的成本和空间,还避免了由于划伤、存放环境等带来的物理损失。
上述种种优点并不以高昂的价格为代价。相比于高清摄像机仅机身就十万美元以上的高昂价格,RED ONE不到两万美元的机身售价把性价比推到了极致,它的主透镜和全套配件价格分别是19000和50000美元。导演和摄像师们可以遗忘只有耗费巨资才能使用高端摄像机和只能租用不能拥有摄像机的陈旧规则了,彼得·杰克逊曾表示：“我喜欢他们正在做的事——制造顶级质量的数码摄像机,并且让独立电影制作人也负担得起。”
但如果只是高性价比获得中小制作者的青睐,RED ONE仍然无法在好莱坞掀起波澜,要想成为真正的颠覆性创新产品,必须进入主流。习惯于大制作的好莱坞顶级导演、制片人和摄影师并不会计较拍摄成本,更不会因此牺牲影片质量,征服他们的还是RED ONE的优良品质。一向支持RED ONE的索德伯格曾向RED借去两台工程样机,拍摄其传记体影片《切·格瓦拉》,随后又购买了3台用以拍摄故事长片《告密者》；其它使用RED ONE的影片包括道格·李曼的《时空骇客》和尼古拉斯·凯奇主演的《先知》这样的好莱坞一线商业片。惯用胶片的《先知》导演亚历克斯·普罗亚斯在看到数字投影仪放映出来的电影效果后感叹自己已经被其画面彻底征服。迄今为止,已经有数十部电影长片使用了RED ONE。
疯狂革命
任何一次揭竿而起都源自不满于现状而引起的反叛,RED亦不例外。同样意料之中的是,它的诞生充满戏剧色彩。
个性古怪的简纳德是典型的摄影痴迷者,在经营着自己创办的太阳镜服饰公司奥克利期间,他包揽拍摄了公司1975至1995年间所有的平面广告、产品目录和户外广告的图片。不仅如此,他还拥有1000多台照相机和摄像机,从35mm和16mm的胶片机到几乎市面上所有的高清设备,价值从5000到30万美元不等。几乎能在简纳德的工作室找到所有你能想到的摄影设备,其中一些甚至有上百年历史。
即便这样,“摄影师”简纳德仍觉得使用任何一台摄像机都像是在和它们较劲,没有哪款产品能让他觉得完美而没有限制,他的心愿和挑战是寻找一台可以随心所欲使用的摄像机。2004年,简纳德买到索尼第一台针对消费者推出的高清数码摄像机,但他发现如果不购买一台索尼最新的高清电视机,或通过第三方软件对拍摄素材进行复杂的转换,根本无法看到自己拍到的画面。简纳德终于无法忍受,他找到电影制作人Frederic Haubrich和设计师Ted Schilowitz开始着手于设计自己梦想中的摄像机。他们请来数学家、程序员、数字图像专家、硬件工程师和物理学家,花了一年时间研究怎样让一台摄像机既具有数字化制作的便利性,又能拥有与胶片类似的画质。
一切都在低调中进行,但关于一个名为RED的公司和一台神秘的摄像机的流言在好莱坞散播开来,因为简纳德及其伙伴时常会去叨扰好莱坞的导演和摄影师们,四处询问：“假如你拥有一根无所不能的魔法棒,你会设计一台怎样的摄像机?”他们乐于倾听关于完美摄像机的任何意见,无论这想法是来自有着丰富拍摄经验的摄影师,还是刚走出电影学院校门的新人。
当简纳德终于挥起他手中的魔法棒时,RED ONE的惊人特质刺激了众多摄影师的神经。
2006年,RED将高分辨率、接近35mm胶片画质、PL接口和数字存储等概念公之于众,引起不小的震动,甚至有人怀疑这家只有图纸却大放厥词的公司是骗子。但几个月后,简纳德在阿姆斯特丹一次活动上播放的一段测试短片彻底打消了所有疑虑。
2007年NAB前夕,简纳德找到彼得·杰克逊,希望他能抽出一个周末来使用RED ONE为其拍摄一段在展会上放映的演示短片。见过RED ONE拍摄效果的杰克逊不仅爽快答应,还出乎意料地为他带来直升机和一支军队。杰克逊用两台只有开始,停止按钮的RED ONE原型机Natasha和Boris拍摄出画质惊人的短片《过界》。诞生仅两年的RED公司在当年的NAB被推上巅峰,RED ONE一举夺得展会大奖。在RED精心设计的鲜红色展棚外,等候参观的人群排起长队,在NAB历史上前所未有。
如果这些还不足以让你意识到RED是一家怎样疯狂而革命的公司,那么简纳德的绰号是更直白的表达。对一般人来说他的标签可能是“创始人”、“老板”和“富豪”,但在RED公司他的官方头衔是“疯子”,最早加入简纳德团队的设计师Schilowitz的头衔则是“造反头子”。这些名字将RED疯狂创新和永远革命的基因暴露无遗。
弄潮儿
正如其所标榜的那样,RED将反叛的哲学最大限度地融入产品设计中,通过一台又一台摄像机将疯狂创新和革命的精神传播开来。中国摄影师方舟对《环球企业家》说：“只要买过或用它的东西,就会觉得自己是革命的一份子。”在用过RED ONE后,除了期待新的RED产品,方舟已不再考虑其它高清设备,正如他固执地选择象征着创新、自由和无畏的哈雷作为坐骑。
这种姿态并非单例,受年轻人疯狂崇拜的RED ONE已经超越摄像机本身,扛一台RED ONE出去拍摄,与其说是带着一件顺手好用的工具,不如说是带着一件潮流饰品,而且是独具个性的限量版。
只要对简纳德稍有了解就会发现,RED ONE这些魅力十足的特质并非无心造就,而是来自创始人的苦心经营。作为一家成功的服饰公司的创建者,简纳德打造时尚科技产品的创新理念和营销才华在RED公司一以贯之并发挥到极致,成为RED ONE大获成功不可或缺的因素。
RED的营销天才在其第一次参加NAB时便已显露出来——尽管仓促决定参展,展区面积不大,但整个展棚出自简纳德的精心设计,如同他创造的奥克利太阳镜一样,看起来酷劲十足。不仅如此,RED公司的LOGO与奥克利如出一辙,圆形图案散发着金属的光泽,只是RED的红色更为耀眼鲜亮,更具革命象征。就连二者官方网站的主页,都同样以大片黑色营造出神秘和时尚的氛围。而RED ONE的纯黑铝合金磨砂机身配以极富太空气息的外形,使其它摄像机看起来传统得几近平庸。
在尚无一台完整机器的2006年,RED ONE接受预订的方式也让人耳目一新。对于前1080名交付订金的用户,RED给对方的凭证不是一纸合同,而是一枚用钛金属精心打造的“R”形标志,上面刻有该客户即将拥有的机器的编号,真机面世后如无意购买,完全可凭此退回订金。RED凭着简纳德身为奥克利老板的个人信用、毫无风险的预订方式以及极具创新精神的摄像机理念,在半年内交付订金的高达1000人左右。
拥有品质和内涵后,RED成为一种文化也就不足为奇。爱好者和使用者甚至可以原谅RED ONEL市初期常常出现的各种类似于突然自动关机的不规律毛病,因为它已经做出了足够多的创新和革命。这些热爱着同一款摄像机的发烧友们相谈甚欢,亢奋地交流使用心得,互相传授解决问题的方案,共同关注RED公司的每一次软件升级和新品发布,而简纳德也常常乐此不疲地在论坛上解答使用者的疑问,询问他们的需求。
与其它自命不凡、高高在上的高清设备迥异的是,RED在笼络人心方面与在机器性能上一样做到了极致。数码产品的快速更新换代既让使用者兴奋也让他们心痛。每当一台摄像机出了新的改进款,原本价值10万美元以上的机器就迅速贬值,想跟上潮流就只能再花上10几万甚至更多钱购买新款,更糟糕的是,每一代机身的镜头接口常常不能互相兼容。而RED ONE的模块化设计不仅支持固件升级,无需整体购买新机,更开出让使用者将旧款折价退还给RED公司、以便宜11000美元的折扣换购新一代RED Epic摄像机的优渥条件。考虑到RED Epic机身3万美元左右的售价,这一举动对于用户而言无疑是重大福音,但对其竞争对手却是惊天噩耗。
简纳德从不肯透露他为RED投入了多少钱,这个数字也并不重要,因为无论成本是多少,他都收获到在数字摄影领域无法忽视的地位和拥趸的狂热追捧这些无法用金钱衡量的财富。2008年3月,面对RED ONE的急剧扩张,数码摄像机霸主索尼终于按捺不住,下令旗下的哥伦比亚和米高梅封杀RED拍摄的片源；长期垄断好莱坞摄影机的潘娜维申也禁止旗下机构租借镜头给RED用户。这样的“礼遇”也许更让简纳德备感骄傲。而现在,RED率先在数码摄像机上使用的PL镜头接口,也被索尼装配在其重磅推出的高清摄像机F3趾。
当人们还在津津乐道于RED ONE带来的惊喜和改变时,RED公司已经发布了更让人惊叹的5K摄像机Epic和一系列电影镜头。这款即将面世的新一代RED摄像机运用独特的模块化设计,让使用者可以独立购买部分或全部模块,将其按照需要组装成照相机、三角架固定摄影机或肩扛摄影机,爱好者将其称为“变形金刚”。
疯狂如简纳德也不曾预料到的是,RED的革命之火在遥远的中国也开始燃起。一年前,想从国内订购RED ONE,从下订金、照单生产到最后拿到机器大概需要花上大半年,但国内的制片公司和年轻摄影师并未因此减少对这台神秘摄像机的痴迷。程凯是国内第一批接触RED ONE的摄影师中的代表者,他从2005年RED公司成立之初就开始关注。2008年3月,当他得知RED ONE摄影机登陆中国大陆,便迅速联系到购买者进行试用。尽管此前通过资料对于RED ONE的优点和特性十分了解,见到真机时并没有太多惊喜,但在拍摄过程中,程凯仍为RED ONE捕捉到的高清晰度、接近胶片的完美画面所折服。
其实中国的不少制片公司和导演已经在享受RED ONE带来的拍摄便利和视觉盛宴。负责RED中国区销售的赖安·欧文亲身体验到了中国的热情,这个能讲一口流利普通话的美国人几乎每天都会接到来自全国各地的摄影师们的电话咨询,最初的问题大多是“RED ONE是什么”,而现在他回答的问题更多怎样预订。
现在,RED ONE在中国的推广体验或分享活动总能吸引到大批爱好者参加,场面颇为火爆。即便其中的许多人并没有机会真正使用它,但谈及RED ONE都如数家珍,甚至熟悉这家太平洋彼岸的公司的每一个新动向。而在电影学院附近或常有摄影师出没的地段,几乎每次RED ONE出现都会被人认出甚至引起围观。这是其它摄像机鲜有的待遇,也成为使用RED ONE的年轻摄影师们洋洋自得的资本。
“疯子”简纳德带领他的反叛团队在已被他改写规则的战场上继续着这场数字摄像机领域的红色革命,你无法预测他在制造自己梦想中的摄像机之路上会走多远,因为他已经向人们展示了他的想象能有多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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