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月色 工笔画 写境
人们常说朱自清的写景散文都有“工笔画”那样美的意境。这就是说,朱自清善于通过精雕细刻、细针密线的描绘,把景物细腻传神地表现出来,使人读后有特别真切的感受,好像亲历其地,亲见其景一样。
朱自清把描写对象“剥开来看,拆穿来看,其实也就是说要分解剖析,把描写对象解剖为一个一个组成部分,然后一部分一部分地去观察描写,并且从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等角度去表现描写对象的形状、色彩、质地、大小、数量、气味、声音,以及它们的运动和变化。这是使他的观察描写特别精密确切,具有细腻特色的第一个原因。
《荷塘月色》就很能说明这点。这篇作品写的是在一个静谧的夏夜,作者为了排遣心中的苦闷,到北京清华园古月堂附近散步时,所见荷塘月色的景象和当时的心情。这篇作品获得人们特别赞赏的主要原因,就在于它写景的特别工细。朱自清不象一般人那样把荷塘月色的景象笼统地写出来,而是把这个景象“剥开来看,拆穿来看”,把这个荷塘与月色本来是水乳交融、浑然一体的景象分解为两个组成部分：一个部分是月色下的荷塘,一个部分是荷塘上的月色。不仅如此,朱自清在表现月色下的荷塘和荷塘上的月色这两个组成部分的时候,还进一步作更精细的分解剖析,把这两个组成部分再分解剖析成许多个更小的部分,然后逐一细写,并且从景物观赏者的视觉、嗅觉、听觉,以及景物的静态、动态等角度,写出它们的种种性状,从而把景物表现得格外细腻。
作者月下的荷塘,先从荷叶写起,“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弥望”就是满眼都是,“田田”是荷叶相连貌,这就从视觉写出了荷叶的繁茂,勾画出了满塘荷叶整体的轮廓。接着用“舞女的裙”来比喻每一片荷叶自然舒展的形态,而且用“亭亭的”加以修饰,这就表现出了荷叶出水很高的婆娑丰姿。写了荷叶又写荷花,“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点缀”是在事物上略加装饰的意思。满塘荷叶,一层一层的,荷花却很少,东一朵,西一朵,所以说“零星点缀”。荷花也各有姿态：有的“袅娜地开着”,有的“羞涩地打着朵儿”。开在细长茎杆上的荷花,又洁白又柔嫩,用“袅娜’’来形容,写出了它细长柔美的轻盈姿态。含苞待放的蓓蕾往往是微微欹斜着的,甩“羞涩”把它拟人化,写出了它的情趣和丰韵。这些荷花在“淡淡的”“苍茫的”月光底下是什么样的呢?作者连用三个比喻,层层加深地突出了荷花的姿色,我们从“一粒粒的明珠”,“碧天里的星星”和“刚出浴的美人”,可以联想到荷花晶莹璀璨的光艳,纯正洁白的品质,从而获得一种美的感受。这三个形容荷花的比喻,也使我们感到了月光的存在：零星的花点缀在层层的绿叶中间,固然比较耀眼,但也只有在“淡淡的”月色下,才会映出光线,才会显得那么脉脉含情,优美动人。荷花这种形神毕现的质感,就是借助月光显露出来的。
写了静态的荷塘,接着又写了微风一拂之下动态的荷塘。“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这是从嗅觉所感到的香气写动态的荷塘,作者用“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来比喻、形容这清香,比得多么奇特,这是修辞上的所谓“通感”,即以听觉喻嗅觉。这个比喻很准确,把微风中荷香断断续续、若有若无、捉摸不定的特点表现出来了。歌声来自“远处”,又出自“高楼”,虽然听不真切,却会断续传来轻音。风是“微风”,清香成缕,虽然不甚浓烈,却能不时闻到。嗅得着的清香和听得见的歌声都是轻淡的,这便有了比喻的相似之处,气可闻而不可听,意会之尚可,言传之则不易,一旦移之歌声,就使人同时从嗅觉和听觉上去感受香的浓淡醇薄,揣摩风的疾徐刚柔,唤起人们对渺茫歌声的真切感受,体味到飘散远逸的清香,产生一种耐人寻味的美感。接着作者又从视觉写动态的荷塘。由于是“微风”吹过,所以荷叶与荷花产生的只是“一丝的颤动”；由于月亮照射下的反光,所以这“一丝的颤动”就“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绿色的荷叶在风中月下这样整齐而有节奏的波动,远远看去,好像形成了一道“凝碧的波痕”,自然使叶子“更见风致了”。
作者这样写荷塘上的月色,“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把无形的月光比作“流水”,写出了它的柔和与明净,“泻”,则是照应“月光如流水”这个说法来的,既像“流水”,当然用“泻”比“照”好,表现了月光自上而下普照的情态,无形的月色似乎成了有形的东西,简直是伸手可掬了。雾通常是白的,可是由于荷塘上散发出来的水气,是在绿叶的衬托和月色的映照下,所以看去就像是“青雾”了。雾是“浮”起来的,极写其轻盈。又由于这雾是“薄薄的”,所以不能用“遮”或“罩”,只能用“浮”。沐浴着月光,又有雾,荷叶和荷花显得那么柔和润泽,所以说“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雾中月下看花,朦胧迷离,所以又觉得“像笼着轻纱的梦”。不能朗照的淡淡的月色,加上轻纱般的薄雾,在这样的氛围中观赏景物自然更觉幽雅,所以说“恰是到了好处”,“别有风味”,且用“小睡”作比喻,和前面“笼着轻纱的梦”相照应。“睡”和“梦”都是夜间的事,增强了恬静的气氛。
上面通过荷花荷叶写月色,下面通过树丛灌木写月色。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树的枝叶疏密和姿态各不相同,留下的影子自然也就互有差异,从灌木丛中漏出的月光少,显得是“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从杨柳中漏出的月光多,所以是“稀疏的倩影”清晰地画在荷叶上。由于有备种树的阴影,所以“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这一来反倒显得错落有致,光影相间,所以作者说好像“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所发出的和谐的旋律。这个比喻也很奇特,用“名曲”比“光影”,也是所谓“通感”修辞,即用、听觉来比喻视觉,以此启发读者的想象,让你从中细细地体会到月色之美。
朱自清对于客观事物细腻入微的感觉,应有他不异于别人之处,这样,他的描绘才会使欣赏者有“似曾相识”的亲切温馨之感。朱自清对于客观事物细腻入微的感觉,又应有他异于别人之处,这样他的描绘才会使欣赏者产生如同发现新大陆那样惊喜交集之情。细腻入微、精雕细刻并不是罗列现象,并不是什么都写,而在于充分地写出对客观事物既在人意料之中,又出人意料之外的独特的感觉,从而使自己的作品能够从其它众多作品中超脱出来,抓住人们的心灵,吸引人们的注意力。
参考文献
朱自清选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12
《论朱自清的散文》
《论朱自清的散文艺术》
《朱自清散文的艺术特色》
作者简介：谢炜,男,贵州毕节人,毕节地区农广校语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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