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亲身去过台北诚品书店的人,也许很难理解。仅仅引入一个书店,就能使一个15万平方的地产项目有文化了吗?
有诚品,台北夜未央
2007年夏天,我们一帮EMBA同学去新加坡参加毕业典礼,戴完帽子后结伙去台湾。我对台湾的所谓旅行,除了诚品书店和夜市小吃以外,没有一点额外期待。因此,我应付完例行的接风宴后,从圆山饭店打了车,就直奔诚品敦南店。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
不过不要紧,诚品敦南店是全世界唯一24小时不打烊的大型书店。这间书店在地铁上盖,因为是最早开张的总店,已有近20年历史了,并不很新。但在深夜里,灯火通明,人潮涌动,也算奇观了吧?这一天不是周末,也未逢节假,但就是有这么多时尚的青年男女在这个阅读空间里出现,让以旁观者身份进入的我们,感觉到台北夜未央,生活在这里不是一天即将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其实,诚品是一个以书店为“幌子”的综合文化空间,是以精品文具、创意设计产品、时尚3C数码和饰品配件为主的文化百货,以各式主题餐厅、各种咖啡空间占据了主要的面积。它打中人心的,其实是包围在上面这些东西之外的一种特别的“气氛”,以及蕴涵在这些东西里面的一种“气质”。
说得有点玄乎了。其实,内地的大部分百货公司也罢,以新华书店为代表的动辄数万平米的大型国有书店也罢,也能够集中诚品做的这些业态,但就是没有那种“味道”。
诚品这间总店为书提供了总面积1/4的直接空间,大约在3000平米。你在入口处,就能体会到经营者和设计者合谋的,通过书架的摆放、书的收纳、书堆头的安排、行走动线的规划、照明灯光的组合所营造的温暖、平静的氛围。我在其间消磨了大约90分钟时间,完成了总额高达8000台币的书籍购买。其间想到这些书需要我经由香港扛回上海,已经做了最大程度的精简。
昂贵的书市,彻夜的人流
支撑台北诚品数十家店永远不断的人流,以及全台湾流行的书店文化的,不仅是气氛营造这些务虚的东西,更是其核心的要素——台北出好书。这个话题扯远了。内地经过前30年政治折腾、全民皆疯,再经过后30年商业挤榨、举国皆商,事实上所谓文化的根脉已经受损不少。倒是台湾,部分保存和延续了中国文化的不少好东西。
就说书本身吧,行业内说的“台版书”,不仅质量精深,涉及面广,翻译引进快,就是书的装帧设计水平,也远超内地同业。台湾出版业关注世界出版潮流并加之引进的速度惊人。我记得土耳其的帕摹克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前半年,台湾就出版了他一系列著作,比方说《雪》、《伊斯坦布尔》等。内地大半年后,才陆续看到这些书。还有最近村上春树在日本卖疯了的《1Q84》,台北诚品11月初应该就可以上市。
台版书的纸张质量和装帧设计水平不仅远超内地,也比很多欧美国家要高。在我家中摆放3000册图书的四个靠墙大书柜里,尽管台版书混杂在各自的分类中,但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卓尔不群。坦率地说,很多台版书,比同样引进的内地书价格高出3倍,我还是忍痛买下,就是喜欢它设计的腔调,以及摸在手里那种舒服的感觉。这带来的一个后果,就是台湾图书价格是内地3—4倍。
不过,昂贵的书价并不能阻止诚品敦南总店彻夜的人流,也阻止不了诚品信义旗舰店和位于全台湾40多家诚品书店营业到深夜2点的勇气。“搭捷运、去诚品、逛夜市”,就是台北生活的写照,约人约在诚品,也是一种经久不变的时尚。让我惊讶的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快速消费时代,书店似乎即将绝迹,读书也绝对是超小众爱好,但台北的诚品不仅成为台湾文化地标,也成为了这个城市生活的主流。
逛完敦南店之后,我又乘兴去了被新光三越高级商场、101塔和台北市政府包围着的诚品信义旗舰店。已接近凌晨2点,这里的顾客仍然不在少数。这间旗舰店是由著名设计师陈瑞宪设计的,完全已经是一个以书店为核心的超时尚综合百货休闲空间。除了书店本体外,咖啡馆中也坐着不少谈恋爱的情侣,边上的展示空间似乎还有小型沙龙在进行。据说,以诚品讲堂为品牌的各种讲座、沙龙,全年不断地在全台诚品各店中上演,没有停歇。诚品已经成为台湾文化人和台湾文化寄身的主要场所。
文化,是台北商业的核心
在全球的大城市里,台北实在是一个不怎么样的地方。城市规划和建筑风格杂乱无章,楼堂馆所大都陈旧破败,且有点土。论硬件设施和现代化的程度,台北不仅不如近邻香港,甚至不如上海与北京,可以明显看出这是一个以私人和自由经济为主的区域,政府强制统一规划的能力很弱。
但是,当你有机会在台北停留几天,深入台北真正的生活,到巷弄中的茶艺馆与咖啡屋悠然自得地消磨一个下午,到大大小小的夜市搜寻美食,到各式各样的诚品书店闲逛,相信你能体会到那种融合了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本土与国际的特殊风味,那是一种属于台北人的日常生活文化,很难在其他华人城市中找到。
据说日本大师级文化和管理学者大前研一深夜十二点在台北街头闲逛,发现通宵营业的诚品敦南店中满满都是看书的人,大为吃惊,他对陪同的台湾政治大学商学院长吴思华说:“原来文化就是台湾的希望。”这句话一直让吴思华引以为傲。
伴随着上海、北京不断生长出来的高楼大厦,各种以“SHOPPING”为唯一主题的商业区,以奢侈名牌店为卖点的所谓高档街道,我总是在想,这些赤裸裸的冰冷下面总是缺少了什么。包括在香港,有“榆林书店”、“乐文书屋”这一大批二楼书店,为香港这个文化沙漠带去星星绿意;在东京,除了纪伊国屋这些大型书店外,还有数百个结合咖啡厅、银行等候区的设计过的小小小阅读空间,供人们精神旅行、思想休息。而在上海,几乎只剩了大学周边的书店群落在苟活、季风书屋在挣扎。
台北的大不同,就在以诚品为核心的这些看似不那么宏大的事物上。尽管希望渺茫,我还是努力着能够把诚品书店引入朋友的这个地产项目,争取为上海营造一方小小的书香空间。那次带诚品的两个专案主任考察这个综合地块,我也表示,尽管这是商业,但我还是为了除此之外的目的,尽一切努力促进合作达成。
我自己能决定的是,今年春节假期,和家人朋友一起,到台北去,逛诚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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