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做过许多梦。我已经快忘了那些人生的事实和年轻时的梦想。但我偏苦于不能全然忘却,这不能忘却的一部分,现在就成了我西行布道的来由。”
“哎,我是这样矛盾的一个人。醒着而又追逐入梦,无所求而又全求,无所知而又博知,无所争而又尽争,无所思而又广思周思。”
跟梦一样,思索是好的吗?思有它自己的惯性,一旦进入了思的境界,那就是信马由缰,无能自控。过度的思是不好的,它会伤害。而无知无识的不思也是不好的,它会败坏。
现在的情形是,曾经称雄的东方不思,想要争强的西方过思。老子对人生天地的矛盾有着难言的痛,那种痛彻的经验让老子总是情不能已,思索不能穿越。
老子没有见过父亲。据乡亲们说,老子的父亲是一个失意的士,一个醉生梦死、不怎么恋家顾家的人。老子也没有见过母亲。据乡亲、还有老子的养父养母说,老子的母亲是当地最贤惠最善良的女人。他的父亲离家出走杳无音信,母亲独自支撑着一个家的生活。
不幸的,老子在母亲腹中11个月了仍无动静,母亲惊恐,巴望孩子降生。巴望了11个月都没有消息。于是谣言四起,那个曲仁里的李家孩子是个老小子,生下来须发泛黄,黄得发白,生下来就是个老头子了,所以老子的名字就叫老子。
但老子确实是第11个月里出生的。难产让母亲作了一个舍己救子的决定。产婆用最简陋的工具剖腹,把老子接生出来,母亲看到他后,含笑而逝。
“我为什么晚生?难道我不知道,晚生不仅给母亲以耻辱,也要了母亲的性命?这一问题折磨了我的一生。这一问题使得我一生都拥抱了一种忧患之思,以至于我有时想,我一生什么也不曾拥有,我唯一能够拥有的只是一种忧思。”
这种儿时即能自制沉思的早熟状态也让乡亲们惊奇,没了爹娘的老子,看来命硬命大啊。传说当然也要加到了老子的身上。据说,老子是从母亲的左肋下出生的。老子的父母只有少数人知根知底了,那么老子的李姓是怎么来的,是老子自己取的呗。这倒是真的,老子家里有一棵很大的李子树。人们传说,老子生下来即能言,指李为姓。还有传说,老子的母亲是吞食李子生下老子的,所以老子姓李。还有传说,老子的母亲是望着李树梢上的日头怀上他的。传说,老子生下来即能走路,前后左右几步,说天上地下,天王老子第一。
老子没去争辩家世,人们对老子的好奇倒是给了他某种压力,老子一度以为要活出样子才对得起他们的关怀。但活出个样子,那不就是模子、模范里出来的人吗?活出个大家都以为然的样子是尽善尽美的吗?为人们的好奇而活符合道德吗?
老子以为,世上人熙熙所求所标榜的那些东西,利禄、礼义、巧智、才思,正是过度思虑的产物,是耍小聪明者合谋的诱饵。与其说它们是智慧的结果,不如说是人欲本能的极端形式。那些东西搅动了人心,毁灭了上古至纯之世时人们的那种幸福逍遥的人生,毁灭了亲友们的天伦之乐。
老子因此想到,弃绝所谓聪明巧智的雕虫小技,人们就会得到百倍的福利;弃绝仁义的高标,人们就会恢复自然的孝慈;弃绝技巧和财货一类的商品化、技术化,就不会有盗贼出现。这三条作为治理天下的原则还不够,所以还要使人们有归宿和认同:生存纯洁,内心质朴,少私心杂念。正所谓“见素抱朴,少思寡欲”。
老子的这一主张在士和侯伯贵族中间流传,人们大为惊讶。这是对文武周公以来的说法大颠覆啊,是对周室傲然于蛮荒四夷的礼义之邦的反动啊,他们因此称老子的学说为“三绝”。当然,自平王东迁,周室的天下事实上已经断裂,文武之功、成康之治已经是上一朝代的事了。有人因此把老子的学说看作是拨乱反正的权宜主张,是矫枉过正之说。
只有老子清楚,他的“三绝”源于人性天道最细致之处。人世的发展也许确实需要一些智慧、技术和礼仪,但人生和社会不能依赖于它们。否则,就像传说中的魔盒,盒子打开,瘟疫、争斗、疾病、杀戮……之事全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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