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多年后,美国人仍然认为通用汽车的命运与美国的命运休戚相关,所以政府要挽救这条搁浅的巨鲸。美国总统奥巴马在伸出救援之手的同时,向通用汽车下了最后通牒:“我的管理团队再给通用一段有限的时间,与债权人、工会和其他利益相关方合作,对公司进行彻底改组,再决定是否使用纳税人的钱追加对他们的投资。”
宣布破产保护,然后按照美国破产法第11章破产重组,整合尚具活力的品牌和资产,重组一个新公司,不良资产将在破产法庭监督下清盘或拍卖。对通用汽车来说,这已经是一个起死回生的最后机会。
大于薪酬的牺牲
作为美国工业的象征,通用汽车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样山穷水尽的地步?国内一些知名的经济学家和不少媒体给出的病因是:强大的工会和汽车工人高额的薪酬福利拖垮了通用汽车。这一判断的逻辑判断简单而清晰——进入通用汽车工作,也曾经是很多底特律人的梦想。在通用,员工享有免费的医疗保险,包括退休员工;在通用,工人失业期间仍可领取95%的工资,而且可无限期“待业”;通用汽车工人的薪酬比丰田的高将近一倍。背着这样沉重的包袱,企业怎么会不垮呢?
拥有最低价的员工,也就拥有了最有竞争力的公司,也就拥有了最有竞争力的产品!经济学家们把向世界提供廉价工业品的中国经验推广到美国公司身上。可果真如此吗?
4月5日央视记者在底特律采访了刚刚在一周前接替瓦格纳的新任通用汽车CEO韩德胜。说到公司的重组,白岩松带来了这样的问题:“工人的成本越来越高,不管是他们的工资,还是他们的医疗保障,那么在未来这些问题会发生调整吗?工人们会同意吗?。”请注意韩德胜的回答:“通用人为通用做出了很大牺牲,不管是被临时解雇的工人,还是代表工人利益的工会,以及我们的领薪员工,他们已经为现在的局面做出了巨大牺牲,这是关于牺牲的问题。我们能够具有竞争力,我们会很有竞争力,我确定。当然这是一个美国社会共同面临的问题,关于医疗保障的、关于经济的都需要解决,我们的挑战就是专注于解决通用公司的问题,我们将花时间解决美国行政部门和国会提出的关于制造业竞争力的问题。”
首先,韩德胜把所有通用公司的员工称作“通用人”而不是“管理者”和“工人”;其次,没有人被他认为是公司的累赘,所有员工都做出了牺牲,他们不需要为通用汽车的破败负责。
经历过国有企业“大锅饭”、“铁饭碗”的中国人,用着分析曾经的中国国有企业同样的思路分析着通用汽车的失败原因——你就招了吧,是工会和工人的高工资、高福利毁掉了这样一家伟大的公司。但韩德胜就是不承认,瓦格纳也不承认。他们承认重组的障碍来自工会和股东,但谁也没把公司的失败推到员工头上。工会成为他们最主要的谈判对手——难道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除了股东,员工难道不应该在决定他们命运的关键时刻拥有发言权吗?奥巴马不这样认为,瓦格纳不这样认为,韩德胜不这样认为——中国的经济学家和媒体偏要这样认为。
被问到通用重组后提升竞争力的途径时,韩德胜给出的答案非常具体:“我们需要思考未来……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具有在全球进行技术协调和发展能力……了解市场也很重要,更重要的是我们倾听,我们需要倾听,理解消费者的想法,并根据这个适时调整,这是我们要做的。”技术落后和对市场判断的失误,才是通用衰败的真正原因。至少我从韩德胜的话里听出的是这个意思。
通用败于战略失误
前任CEO瓦格纳自己也承认,他任上最大的失误在于错误判断SUV市场的变化。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后,当国际油价跌到每桶10美元时,以瓦格纳为代表的通用汽车董事会,觉得大型SUV的曙光将重新降临。2005年,“卡特里娜”飓风袭击美国后,油价飞涨,SUV销量大跌,当年通用汽车亏损达106亿美元。从此,通用汽车开始在下坡路上加速。危机当头,瓦格纳的SUV梦还没有醒,他做出决策:重新设计SUV,升级金斯维尔SUV工厂。这家历史长达90年、通用汽车历史最为悠久的工厂,在2008年冬天的一场暴雪后,宣布彻底关闭。
瓦格纳2000年上台,当时通用有20万员工,到现在已经裁剪到9.2万。2005年10月,他和工会达成里程牌式的协议,将通用医疗保健支出每年削减30亿美元,并买断了大量员工的工龄,将通用的在职员工削减了35000人。“从2005年下半年到2006年整年,我们使得成本下降了90亿美元,主要是劳动力或者说和劳动力相关方面的成本下降。”瓦格纳曾认为这是通用汽车复兴计划取得的最大成就。所以他不好意思再拿工会和工人的薪酬福利说事。
1937年2月12日的《纽约时报》曾经这样报道通用汽车的罢工事件:“静坐示威的工人将于今日午后到晚上撤离三家占领的工厂。此前他们关掉了通用汽车生产线的机器。拥有16.5万人口的弗林特经济完全陷入了瘫痪。下星期或者十天之后,因为罢工被迫停工的35000名通用汽车的工人将会重返工作岗位。一想到每天会有25万到30万美元的工资将重新发放,整个城市沉浸在狂欢之中。”和以前的罢工不同,这一次政府没有把高压水龙对准罢工群众。罗斯福政府成为劳资双方的斡旋者。工人们胜利了,他们的条件得到了部分满足,企业家也没有觉得自己是失败者,工人们复工了,生产线重新开动。在以后的几十年,工会领导的罢工时有发生,工人的待遇逐渐提高,但与此同时,大量的汽车海水般涌入美国家庭。二战期间,通用汽车甚至成为美国最重要的坦克和大炮生产商。工会的斗争、工人薪酬福利待遇的提高从来没有影响通用成为汽车业的翘楚。
从来没有哪家企业,是靠低工资、低保障成为世界最强的企业。如果是这样,竞争力最强的企业应该大多诞生在第三世界国家才符合逻辑。仅仅用劳动力成本高低,来概括丰田的成功和通用汽车的失败,这也太贬低丰田了。技术、管理、敏锐的市场判断,才是一家世界级企业成败的关键。管理
责任编辑:李?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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