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对俄制裁是把双刃剑，从现状来看，无论是俄罗斯还是欧盟经济都因此有所损伤。
俄罗斯的反制裁恰巧遇到欧洲经济的停滞，随着俄罗斯反制裁措施颁布一个星期后，欧洲统计局便公布了一系列悲观的经济数据：2014年第二季度，欧元区GDP增长率同比仅为0.7%。整个欧盟28国的GDP增长率同比仅仅达到1.2%。作为欧洲经济引擎的德国GDP增长率为1.3%，法国只有0.1%。
同样，俄罗斯经济部在其每周一次的宏观经济监测报告中表示，与上年同期相比，7月份俄罗斯GDP萎缩了0.2%，6月份萎缩了0.1%。
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科技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孙彦红在接受中国经济时报记者专访时表示，鉴于俄罗斯与欧盟相互间经济依赖程度较高，欧盟发起的经济制裁在给俄罗斯造成沉重打击的同时，也必然无法保全自身，“两败俱伤”的结局从一开始就难以避免。“双刃剑”式制裁恐难持久。
“两败俱伤”从开始便成定局
中国经济时报：你认为，西方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是“两败俱伤”，还是其中一方损失更大？
孙彦红：经济制裁通常采用断绝外交关系以外的非武力强制性措施，常见的方式包括冻结资产、实施贸易禁运、中断经济合作、切断经济或技术援助等等。然而，由于经济活动主体之间的相互依赖，经济制裁往往是一把双刃剑，制裁国也必然会遭受一定的经济损失。
由于历史、地缘以及产业结构特征等多方面的原因，欧盟与俄罗斯间的经济相互依存度与美俄之间相比要高得多。2013年，美俄双边贸易额仅为近300亿美元，而同期欧盟与俄罗斯的双边贸易额却高达4610亿美元，其中俄罗斯对欧盟的出口额为2920亿美元，欧盟对俄罗斯的出口额也高达1690亿美元。欧盟是俄罗斯的第一大贸易伙伴，而俄罗斯是欧盟的第三大贸易伙伴。再看欧俄双边的贸易结构。欧盟对俄出口的主要产品为机械设备、食品及其生产原料(各类农产品)、化工产品，而俄罗斯对欧出口则以燃料和能源产品为主。其中尤为关键的是，欧盟国家传统能源短缺，而当前其所需的天然气有将近40%进口自俄罗斯，占俄罗斯天然气出口总量的约3/4，其中波罗的海三国、芬兰、保加利亚等国几乎完全依赖来自俄罗斯的天然气进口。
此外，欧盟是俄罗斯的最大外资来源地，俄罗斯当前外资存量的约75%来自欧盟国家，而来自俄罗斯的资本，也已经成为伦敦金融、法律和房地产领域的重要驱动力量。
鉴于相互间经济依赖程度之高，欧盟发起的经济制裁在给俄罗斯造成沉重打击的同时，也必然无法保全自身，“两败俱伤”的结局从一开始就难以避免。
“双刃剑”式制裁恐难持久
中国经济时报：在这种双方皆有损失的情况下，西方对俄的制裁能否持久？
孙彦红：欧盟虽然在经济综合实力上明显强于俄罗斯，但是在当前形势下对俄采取经济制裁却有两个重大掣肘因素。
首先，中短期而言，欧盟难以摆脱对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的高度依赖性。虽然自2009年欧盟即开始将建立内部能源市场、改善能源基础设施建设、减少对外部能源的依赖提上日程，但是由于经济危机的冲击以及成员国难以就一些关键问题达成一致，过去几年这方面进展甚微。考虑到中东和非洲的地缘局势以及自美国进口的高运输成本等因素，可以预见，在未来若干年，俄罗斯仍将是欧盟国家进口天然气的主要来源地。
其次，过去几年欧洲经历了国际金融危机、主权债务危机、经济危机的多重洗礼，如今仍未彻底摆脱衰退的泥潭，步入经济可持续增长的轨道更加困难重重。无论是一体化层面，还是成员国层面，欧盟都有一系列制度建构和艰难的改革尚待推进。在内部困局难以缓解的情况下，来自外部的出口需求和稳定的能源供应对于欧盟的经济复苏至关重要。而就在此时对俄罗斯采取严厉的经济制裁显然会令本已疲弱的欧洲经济雪上加霜。
实际上，欧洲经济近期的表现已经显露出，其对于经济制裁反作用的承受力并不像之前的一些预期那样强大。今年第二季度欧元区国内生产总值由第一季度的环比增长0.2%降至环比持平，更加无法令人乐观的是，作为欧元区经济领头羊的德国经济出现了自2012年以来的首次环比负增长，且多项经济指标似乎表明德国正在失去增长动力。除受到欧元区其他主要国家经济表现欠佳的拖累之外，外部冲击是德国经济表现不再强劲的重要因素。一方面，作为对俄罗斯经济敞口(包括贸易、投资、金融)最大的欧盟国家，制裁对德国的打击首当其冲；另一方面，乌克兰局势的逐步恶化及严厉的制裁措施造成外部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陡然增加，而对于高度外向性的德国经济，经济行为体的预期和信心必然受到冲击，进而抑制投资和消费。
此外，对俄制裁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由债务危机造成的成员国之间的利益和意见分歧，不利于欧盟的内部团结与凝聚。由于在历史、地缘和对俄经济与能源依赖度方面的差异，欧盟各国对经济制裁的内容和强度存在较大分歧，同时由于俄罗斯的反制裁措施，导致一些成员国对俄出口农产品遭受损失，各国的利益诉求趋于分化。
综上，鉴于自身艰难的经济处境，欧盟对俄罗斯的制裁恐难以持久。日前，欧盟能源专员厄廷格对外宣布，欧盟、俄罗斯和乌克兰将于9月初举行天然气问题的三方会谈，似乎可以理解为欧盟放松对俄制裁的一个信号。
“制裁升级”恐对欧盟不利
中国经济时报：德国经济下滑、甚至欧元区的萎靡是否大部分原因来自西方对俄的经济制裁？长期来看，一旦对俄制裁结束，欧元区的经济能否恢复并继续保持复苏步伐？
孙彦红：根据德国联邦统计局的数据和分析，德国今年第二季度经济出现环比下滑的原因，一是暖冬拉高了第一季度的经济增长数据，二是欧元区和外部经济低迷造成的出口下滑，另外，乌克兰危机导致的地缘关系紧张也是造成德国经济状况不佳的重要原因。此外，乌克兰危机对德国和欧元区经济的冲击主要通过两个渠道发生作用，一是前两轮制裁对经济增长的挤出效应，二是外部不确定性造成的投资与消费信心受挫，而从二季度的投资数据来看，后者对经济的抑制效应似乎更大。
考虑到最新一轮严厉的经济制裁自7月底才开始生效，预计第三季度德国与欧元区经济仍会受到负面冲击。长期而言，乌克兰局势尽早稳定下来，对俄制裁的放松和解除对于其欧盟的经济复苏和能源安全至关重要。若制裁措施持续下去乃至升级，那么，欧盟的经济形势将很可能进一步恶化，而这对于其内部正在推进的结构性改革显然是不利的。
制裁给中国带来的并非都是机遇
中国经济时报：在这之中，能否认为制裁使拉美和中国与俄罗斯的贸易关系得到了加强，“金砖国家”因此获利？
孙彦红：从理论上说，经济制裁会产生一定的贸易和投资转移效应，因此，美欧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会迫使俄罗斯增加与其他国家的贸易与投资往来。然而，对于中国而言，由美欧俄贸易战带来的并非都是机遇。
从积极的方面看：第一，俄罗斯对欧出口天然气受阻，为中俄达成久议未决的天然气供销合同提供了有利条件，俄方在价格上有可能让步，对于保障中国未来的能源安全利好；第二，俄罗斯对欧美的食品进口禁令，短期内会为中国的农产品赢得一定的出口机遇。
然而，负面冲击或潜在的负面影响也不容忽视：首先，乌克兰危机和欧美制裁导致的资本大量外逃迫使卢布不断贬值，而这对于中国开展中俄贸易显然不利，今年上半年中国对俄经贸第一大省黑龙江出口大幅下滑即受此影响；其次，中国经济当前的首要任务是加快向以创新驱动的经济发展模式转变，而中俄贸易结构相对单一，对俄出口增加或许有助于在短期内缓解中国的产能过剩问题，但是对于提高中国产品的质量与附加值未必有利，同时俄罗斯也难以为中国提供经济转型所需的重要技术与设备。
鉴于此，很难说包括中国在内的“金砖国家”可以从美欧的经济制裁中真正获利。况且，贸易战本身即是历史的倒退，对自由贸易与投资的严厉限制从长远看会令大多数国家利益受损。
(责任编辑：DF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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