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酒甜蜜素事件并没有完全结束。
截至目前，湖南省酒鬼酒股份有限公司（000799.sz，下称酒鬼酒股份）已向社会连发三份声明，澄清该公司“经查证，从未采购甜蜜素，也从未向54度500ml老酒鬼酒中添加甜蜜素”。
湖南省市场监督管理局更是在25日晚，公布了酒鬼酒产品专项抽检结果，均未检出甜蜜素。该局官网在26日9点57分重点新闻一栏，公布了12月24日至12月25日，该局委托湖南省食品质量监督检验研究院对长沙、株洲、湘潭市场上销售的酒鬼酒股份生产的相关产品的专项抽检结果。该院工作人员在流通市场上通过购买的方式随机进行抽样，共计抽取了酒鬼酒股份有限公司生产的产品30批次，涉及6家经销单位。经检验，本次专项抽检的30批次酒鬼酒产品均未检出甜蜜素（定量限0.0001g/kg），符合标准要求。
以示对食品安全的重视，该局12月25日下午还公布了近3年湖南省白酒抽检监测统计结果。统计结果显示，近3年全国各级市场监管部门（含原食品药品监管部门）对酒鬼酒股份生产的白酒抽检监测总计64批次，也全部合格。
该局表示，全国各级市场监管部门（含原食品药品监管部门） 于2017年至2019年期间对酒鬼酒股份生产的白酒抽检监测总计64批次，其中2017年20批次，2018年18批次，2019年26批次，全部符合标准要求。白酒抽检监测检验项目主要包括：甜蜜素（以环己基氨基磺酸计）、固形物、己酸乙酯、总酯、酒精度、邻苯二甲酸二（2-乙基）己酯（DEHP）、邻苯二甲酸二丁酯（DBP）、氰化物（以HCN计）、糖精钠（以糖精计）、铅、甲醇、三氯蔗糖等。
力挺酒鬼酒的还有湘西州市场监督管理局。多家媒体爆出，湘西州市场监督管理局向北京来今雨轩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下称来今雨轩）送达了“投诉举报不予受理告知书”。
但酒鬼酒原经销商、来今雨轩法定代表人石磊对媒体表示，就26日收到的这份由湘西州市场监管局就举报不予受理的告知书，他对结果不接受，将在收到告知书的60日内向湘西州人民政府申请复议。
不仅2017年前生产的酒鬼酒尚未公布包含甜蜜素在内的官方检测结果，连酒鬼酒股份和这位原包材供应商和原经销商之间至深的商业关系，也并没有随之厘清。
甜蜜素能否演绎成第二个“塑化剂”事件？
甜蜜素事件对酒鬼酒造成的“挫伤”，从目前看来，远不如当年的塑化剂事件。
12月23日，酒鬼酒股份受实名举报影响，股价一字跌停。但次日至今，酒鬼酒已从跌停线“起死回生”。因质量安全事故股价连日跌停现象尚未上演。
和“塑化剂”这个新名词相比，甜蜜素可是食品界的老朋友。早在GB 2760—2011食品安全国家标准食品添加剂使用标准里，甜蜜素就作为食品添加剂被允许使用。何为食品添加剂？国标将其定义为，为改善食品品质和色、香、味，以及为防腐、保鲜和加工工艺的需要而加入食品中的人工合成或者天然物质。营养强化剂、食品用香料、胶基糖果中基础剂物质、食品工业用加工助剂也包括在内。
该标准中，环己基氨基磺酸钠(又名甜蜜素)是以甜味剂的功能出现在食物里的。冷冻饮品、冷冻饮品(03.04 食用冰除外)、水果罐头、果酱等18种食品是允许添加的，但有最大使用量的限制。比如脱壳熟制坚果与籽类最大使用量为1.2g/kg，更多食品被限定在0.65 g/kg以内，比如配制酒、腌制蔬菜和腐乳。
但和甜蜜素在配制酒类还被允许使用不同，最普遍使用的塑化剂邻苯二甲酸酯含量在酒鬼酒事件引发一系列变革之前，对检测要求非常高，不仅使用标准在酒类没有，且连检测能力、检测机构和检测方法都待考，后者极大的加剧了检测的复杂性和公众的疑虑及担心。
和塑化剂造成的食品安全恐慌不同，甜蜜素早就被为数不少的白酒生产企业“偷偷”违法使用，质监部门多次公布检测结果并加以处罚。
至于对人体造成的危害孰轻孰重，这在科学界并没有将二者进行比较过。
“科普中国”科学百科词条编写与应用工作项目介绍的甜蜜素是一种常用甜味剂，甜度是蔗糖的30～40倍 。1969年因用糖精-环己基氨基磺酸钠喂养的白鼠发现患有膀胱癌，故1970年美国、日本相继禁止使用。在随后的继续研究中，没有发现本品有致癌作用。人口服环已基氨基磺酸钠，40%由尿排出，60%由粪便排出，无蓄积现象。
中国食品工业协会秘书长马勇提到，单纯从剂量上来说，经销商举报的那个批次的“老酒鬼酒”对安全没有太大影响。如果按照配制酒中甜蜜素最大使用量0.65g/kg来计算，该经销商今年的检测报告显示，甜蜜素测定值为0.344 mg/kg，和配制酒相比，两者相差近两千倍，对人体健康不构成影响。
甜蜜素对人体健康的影响大小暂且不说，但我国《食品添加剂使用标准》（GB 2760-2014）版沿用了上述2011年版对甜蜜素使用的食物种类和最大用量限制。上升到食品安全标准的前后两个国标里，白酒均不能把甜蜜素做添加剂。
由此看来，湖南省市场监督管理局至今尚未对酒鬼酒股份2017年以前的产品近期公布抽检结果。酒鬼酒从国标颁布实施后2011年至2017年的“老酒”产品，还有待抽检验明正身，给公众一个明白说法。
不健康的商业关系更值得关注
比甜蜜素事件更值得深思的是酒鬼酒股份和曾经的供应商兼经销商之间的不健康的厂商关系。
22日，酒鬼酒股份公布的澄清公告把它和原为经销商石某的商业纠纷用了大篇幅展示给公众。撕逼的厂商关系公开对决，这在白酒上市公司的公告实属罕见。在这份一面之词中，酒鬼酒股份公开称，2012 年 4 月 19 日，石某控制的来今雨轩与该公司签订了《买断产品总代理合同》，独家定制并销售 54°500ml 老酒鬼酒产品。此后，由石某提供该产品酒瓶及包装盒等包装材料，并以3000万元的价格先后购买了全部产品，共计 125624 瓶。
2013年2月，石某以市场环境不好等为由，要求本公司为其免费提供 40 吨同款酒水作为市场建设支持。为此，2014 年 4 月至 2015 年3月，本公司陆续生产了8万瓶54°500ml老酒鬼酒(40吨酒水)，作为市场政策支持，无偿赠送给石某。2013 年至 2015 年期间，石某及其公司无偿占用本公司资金 1400 万元等等。
随后是生效的法院判决书，在石某要求退货款且由厂家承担违约损失的双重诉求下，两级法院的判决均只支持了原告石某退货厂家退货款的要求。
既要厂家免费送酒，又无偿占用厂家资金。经销商却用包装材料和没卖出去的酒来还欠厂家的钱。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厂商关系？
事实上，酒鬼酒公告里披露其和石某的商业关系，并不完整。
石某不仅是酒鬼酒的经销商，而且是酒鬼酒的供应商。
9月24日，由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中级人民法院出具的民事判决 书（2018）湘31民初39号综合确认：2007年6月21日，黄永玉与石磊为法定代表人的吉首市石磊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下称石磊公司）签订了《关于“酒鬼酒”新版包装设计知识产权转让协议书》，黄永玉将自己创作的“不可不醉，不可太醉”及“酒”字的书法作品相关知识产权转让给石磊公司。7天后，石磊公司与酒鬼酒股份签订《转让合同》，合同3、2约定“甲方向乙方定做新版酒鬼酒包装物50°500ml78万件套，52°500ml42万件套，作为乙方转让酒鬼酒新版知识产权使用权的回报收益（首单订货业务），购货时间、数量质量、要求及价款支付等具体事宜由甲、乙双方另行签订购销合同确定。”
在双方的约定中，首单订货业务执行完毕，酒鬼酒股份承诺：在以后订购本合同约定的“酒鬼酒新版知识产权”新版酒鬼酒包装物时，不论采取何种确定供货商的方式，石磊公司均享有在同等供货条件下的优先权，并享有知情权。同时约定酒鬼酒股份违反本合同，则石磊公司有权解除本合同，酒鬼酒股份要赔偿因此而给对方造成的损失。
湘西州中级法院确认，到2010年1月，双方又签订《转让合同补充协议》，合同明确酒鬼酒股份自2007年6月28日起享有“酒鬼酒”新版包装设计知识产权的永久性专有使用权。酒厂享有的“酒鬼酒”新版包装设计知识产权的范围扩大，且在采购涉及上述知识产权2007年开发的新版酒鬼酒（52度、50度等）包装物时，在同质、同价的前提下，向石磊公司优先采购。该补充协议签订后，双方合作关系一直延续。2011年、2012年、2014年、2015年、2016年的采购材料显示，酒鬼酒公司经过招标程序，按照中标结果在石磊公司及关联公司湖南金泉包装印务有限公司（下称金泉公司）采购相关包装物。（启信宝显示：金泉公司成立于2001年，湖南石磊文化传播集团有限公司出资1260万元，持股金泉公司90%。湖南石磊文化传播集团有限公司也是石磊控股。）
石磊公司以酒鬼酒股份未保障其知情权、优先权为由，上诉湘西州中级法院要求解除当初的转让合同及补充协议。但该法院认为，遵循《中华人民共和国招标投标法》第五条“招标投标活动应当遵循公开、公平、公正和诚实信用的原则”，石磊公司主张酒鬼酒股份采购包装物时，应当向第三方披露其优先权和向石磊公司披露第三方投标情况的理由不能成立，于法无据。在酒鬼酒股份所提供的2011年至2016年（2013年除外）的采购记录中，可以认定已基本保障了石磊公司的优先权。
因此，原告石磊公司被驳回上诉。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酒鬼酒股份和石磊公司签订的《转让合同补充协议》依然有效。
由此看来，作为酒鬼酒54度500ml老酒的全国总经销，同时也是来今雨轩的法定代表人石磊向湘西州市场监督管理局实名举报，称其代理经销的一批酒鬼酒产品被其下级经销商在销售过程中发现存在添加甜蜜素一事，不仅是一起产品质量投诉，还夹裹着商业纠纷。由于这批被举报的添加甜蜜素的酒鬼酒恰好发生在双方合作期间，因此，这起长达10余年由知识产权转让换取定制酒经销权，以及包装采购知情权和优先权的商业案件也随之浮出水面，引发关注。
知识产权转让，不按市场价值进行付费，而是以开发定制产品的方式来结算；在贵州茅台、五粮液、泸州老窖等名酒企业近年来大力砍掉开发品牌和贴牌产品，回归主品牌减少条码的大背景下，酒鬼酒股份却反其道而行之，继续走在开发定制多款产品的道路上。长期以来，白酒行业里，从事开发定制酒或贴牌酒的经销商背景不对外公开，厂商关系处在极不透明的状态下。
更值得注意的是，不少白酒生产企业对如何合法取得知识产权，包括著作权、商标权，还存在对法律认识上的不足。
今年4月引发的江津重庆市江津酒厂（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江津酒厂）和重庆江小白酒业有限公司关于“江小白”商标的归属争议，同样在厂商之间的商标转让之初就留下法律隐患。
去年底，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驳回了江小白酒业的诉讼请求，北京知识产权法院的行政判决也被撤销。该高院审理查明：因新蓝图公司是江津酒厂的经销商。第10325554号“江小白”商标转让给新蓝图公司后，新蓝图公司的法定代表人陶石泉曾与江津酒厂存在关于“江小白”品牌设计稿的邮件往来，其对江津酒厂（拟使用）“江小白”商标理应知晓。江津酒厂提供的销售合同以及产品出货单、货物运输协议等证据表明，在第10325554号“江小白”商标申请日前，江津酒厂已为实际使用“江小白”做准备，并已实际在先使用“江小白”品牌。
因此，在酒鬼酒里是否被添加了甜蜜素的质量门事件中，厘清折射出来的不健康的厂商关系，重建符合现有法律规范的商业规则，才真正有利于上市公司的发展，乃至整个白酒行业的高质量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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