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摞稿子拎回家,编编校校,校校编编,花了三月余。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幅鸿篇巨制的历史画卷。作者从公元1929年写到上世纪末,跨度大约70年。作品题名为《六杆子的大半生》。何谓“六杆子”？这里略作说明,其实“六杆子”只是个形象化的比喻,实乃作品主人公的6个历史时期。
其一、他出生于蓬门荜户之家,由于贫穷被雇在富人家放鸭子；他鸭子放得好,鸭群被他“训练”得似乎通人性,他简直成了“鸭司令”。只是在放鸭生涯中,他天性难泯求学读书之志,为了能上私塾念书,他忍气吞声、挨打受骂、饱经羞辱,只为能沾点墨水,学点“之乎者也”。在这段生涯中,他如何与富家子弟较量,如何搭救富家小美女,在青梅竹马中与她产生怎样回肠荡气的爱情故事,以及这其中叙述的许许多多生动曲折的主人公与鸭的故事、与形形色色人的故事……作者写来均引人入胜、有滋有味。后来,作者曾以此为原型,写出了短篇小说《放鸭少年》,曾被改编为以《小没魂放鸭》为题的多种体裁的文艺作品,几度问世。于是他把这段岁月,喻为“竹杆子”。
其二、在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下,中国革命步入了艰难曲折、不屈不挠的征程。在这一历史时期的大潮洪流中,作者一开始虽还未参加革命,但这时在他心里已好像隐隐萌动“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朦胧意识,父子俩用一套新衣裳竟跟国字号的逃兵换来了一杆长枪,被其母隐匿起来；直至他参加革命,这杆隐匿多年的枪才被他恋恋不舍地献给了乡民兵中队部。自参加革命后,他虽未九死一生,但也历经枪林弹雨并多次从危难中站了起来,他与可爱可敬的上级厉区长、吴政委和马烨兴等无数战友“埋葬了战友的尸体,擦干了身上的血迹”,与日本鬼子、汉奸、国民党反动派和还乡团进行了英勇顽强的斗争。并取得了党组织下达的任务的胜利,完成了光荣的使命。这段可歌可泣的岁月,他喻为“枪杆子”。
其三、新中国建立后,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他当上了乡区政府的财经干部,这段时期,他以身作则,克己奉公,能上能下,能官能民,与群众同甘共苦；他开源节流、征粮纳税。在百姓心中,他是一根公平的好秤杆子。在妻子心中,他虽离好丈夫的标准尚有很大差距,但她依然理解、支持这个一心拼命工作的丈夫；有时对他虽有怨言,但她几十年如一日黙黙地唱着家庭独角戏,辛劳艰难地拉扯着五个儿女；在家里,油瓶倒下都不要他扶,可谓全力相助,况且她还有自己繁琐的会计工作。在五个儿女眼里,爸爸心里只有工作、工作、再工作,平时很少看到他的身影。他们受到母亲言传身教的影响,也黙黙地理解和支持爸爸的工作。他把这段难忘的岁月喻为“秤杆子”。
其四、解放后,作者没有上过任何正规学校,用今天的话说,他没有任何文凭。他的文化程度只是在旧社会断断续续上了6年私塾。但他于工作之余,或在天寒地冻的一个角落的破台上,或躲在蚊帐里,一盏煤油灯,一字一句,孜孜以求,先后写出了短篇小说、中篇小说、报告文学、地方戏、电影剧本等文学作品200余万字,加上离休后所撰所采所编作家和民间文学作品的总和,有的评论者称他是“著编作品等身”,但他一直自谦为“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的“半吊子”。他虽加入了省作协和中国作协,也进过中国作协文学讲习所“深造”,聆听过大作家和文学大师的讲座,但由于“麻袋绣花——底子差”,他常恨自己“书到用时方恨少”。面对文坛誉称他为“江苏的赵树理”,他愧不敢当。赵树理为“山药蛋”派的“旗手”,他却笑称自己是“兴化早稻田大学”的“泥手”。这段勤奋笔耕的岁月,他喻为“笔杆子”。
其五、从1961年至“文革”,他从业余创作步入专业创作,并两下三上于省城,先后在省文化局创作组和省文联等部门任职。“文革”中,他被造反派押上卡车、带上高帽子游街示众,却被大女儿看到了这一幕,使她惊恐万状、痛哭不止。他成了“铁杆老保”。这段动荡的岁月,他喻为“铁杆子”。
其六、“文革”后至十一届三中全会,再到改革开放年代,他锐意进取,艰苦创业,不要国家一分钱,白手起家,创办了两报一刊,被称为全国民间文学领域的“四条汉子”之一。他创办的两报一刊,名闻遐迩,其中之一的《乡土》报,周扬亲自题写报头；由于雅俗共赏、老少咸宜,其发行量突破115万份,是当时本省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受到了两任省委书记的题词赞誉。他也是该单位党组书记树立的一面“改革创新”的先进“旗帜”。该书记亲画梅花图一幅,并题诗赞誉他“甲子循环水逝东,年年可见此花红。风吹雪压心无二,总是迎春满树浓”。值得一提的是,“文革”中他被造反派开除党籍,他自制红纸箱一个,并贴上毛主席像,每月按时如数往箱里投入党费,作为无处交纳的自为方式。这些举动表明了他对党矢志不渝的忠诚。这段触目惊心的岁月,他喻为“旗杆子”。
这就是作者“六杆子”的意谓。因此编校者是否可以这样说：在中国革命的某些时期某些阶段某些地区,他是见证者、参与者、吃苦者、浴血奋斗者、又是幸存者；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他又是见证者、参与者、吃苦者、艰苦奋斗者、公而忘私者、只图奉献不图索取者、书写者。作为中国共产党的一员,“六杆子”的大半生没有玷污这个光荣称号。
在躬身伏案编校这50余万言作品的过程中,编校者始终被一种强烈的氛围与精神所感染和撼动,那就是看到了作者本人在他的近70年中,赋予他作品的所有人物和事件均非虚构且真实感人,他谈起他的人物和事件,如数家珍般从容道来,且记忆犹新,如影随形,他的上级谁谁谁,他的战友同事谁谁谁,他的部下及无数“百姓”谁谁谁,他都能娓娓而谈,一一说出他们的姓名；谁谁谁现在何处、在干什么,谁谁谁牺牲了,是因何献身的,牺牲于何处……他都能清楚地说出来龙去脉。这一切充分表明了他对党无限的忠诚,对群众无限的爱,对文学无限的追求。编校者有幸编校该书稿,由衷地产生了对作者的敬意,在这部大作即将出版之际,千言万语融汇成一句话,也即我对主人公大半生挂一漏万的写照和概括：恒兀兀以穷年献丹心于党于民,焚膏油以继晷留华文在世在人。
最后,对于这部长篇记事小说的艺术特色,笔者仅谈点浅陋的一孔之见。作者与郑板桥同属兴化人,只是时代与出生不同而已。郑板桥以画竹著称,作者以写里下河乡土小说见长；郑板桥的美学观点,有三竹之说。文艺的创作,有一个从眼中之竹到胸中之竹,再到手中之竹的过程。编校者见到的已是作者的手中之竹,此作品中蕴涵的美感无需我累述,有的评论家称他的作品美如三月三的荠菜花。编校者以为它不仅是一束荠菜花,还是盛开在阡陌和田原的油菜花及多种烂漫的野花,充满了浓浓的芬芳和泥土的清香。作者的眼中之竹,编校者也颇熟悉之；作者的胸中之竹,笔者无从得知,但从其手中之竹中可以想见作者创作的艰辛,和他熟练驾驭眼中之竹的功力。柳宗元说得好：美不自美,因人而彰。作者在这部作品中彰显的,是生动曲折的历史故事、栩栩如生的人物群像、质朴鲜活的乡土语言和里下河野花的群香,以及深厚清馨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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