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欧拟建“关键矿产买家俱乐部”不仅抱着联通本国关键矿产产业链的目的，更包含将稀土等关键矿产领域与中国“脱钩”的意图。当前，中国在全球关键矿产供应链上已具备较大话语权，美国贸然剥离和重塑全球产业链与供应链，势必会损害自身与盟友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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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0日，美国总统拜登和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在白宫会晤，双方讨论并推进以关键矿物为重点的贸易协议起草工作。该协议的重点是用于电动汽车电池的关键矿物，将主要关注生产锂和镍等关键矿物的环境和劳工标准。此外，双方期望最终可以形成一个以清洁能源为主的“关键矿产买家俱乐部（buyers club for materials）” 。根据拜登政府的计划，美国首先将与欧盟、英国和日本会谈，并在七国集团（G7）内部成立该俱乐部，之后俱乐部将同非洲、亚洲或拉丁美洲矿产丰富的国家接触，寻求与它们达成相关贸易协议。作为这些安排的一部分，G7将提出为发展采购矿物的基础设施提供资金。
美欧此次的贸易协议和期望建立的俱乐部旨在解决美国电动汽车补贴的争端。贸易协议将狭隘地关注生产锂和镍等关键矿物的环境和劳工标准。买方俱乐部的目标则是确保西方发达国家能够“可靠地”获得关键矿物，同时防止G7经济体内部就这些矿物进行竞购战。此外，贸易协议和俱乐部也意在缓解西方国家对中国的依赖。中国目前是关键清洁能源技术的主要矿产供应国，通过贸易协议和买家俱乐部，西方国家可以通过多元化进口渠道，并将中国排除在俱乐部的合作国家之外，从而削弱中国在清洁能源领域的影响力。
“俱乐部”有什么来头
美国《通胀削减法案》生效后产生的美欧贸易分歧是促使此次协议达成的主要原因。去年8月，拜登签署的《通胀削减法案》将提供高达3690亿美元补贴，以支持电动汽车、关键矿物、清洁能源及发电设施的生产和投资，其中多达9项税收优惠是以在美国本土或北美地区生产和销售作为前提条件。但显然，欧盟及美国重要的贸易合作伙伴日韩均被排除在补贴与税收优惠之外，而这将削弱欧盟及其日韩盟友的产品在美国市场的竞争力。
在随后11月举行的COP27气候大会上，欧洲领导人谴责美国的做法是保护主义，并认为美国对本国能源产业的补贴违反了世界贸易组织宪章的条款。欧盟领导人尤其反对支持电动汽车电池制造的条款，因为这将降低欧洲电动汽车在美国市场的竞争力。因此，此次美欧贸易协议的首要目的便是缓解双方的贸易冲突。美欧首脑会晤后，冯德莱恩表示，美欧双方将致力于给予欧盟境内生产的矿物原材料视同在美国生产，并获得相关补贴与收税减免。
▲2022年8月，美国总统拜登签署《通胀削减法案》，该法案的核心内容包括3690亿美元的绿色税收抵免、制造业投资和其他举措。图源：Foreign Affairs
除此之外，缓解对中国关键矿物的依赖是此次贸易会谈的另一重要目标。根据国际能源署(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的数据，到2040年，全球对关键矿物的需求将是目前开采量的四倍，从大约700万吨增加至2800万吨。到那时，能源转型需求将消耗全球40%的铜产量，60%至70%的镍和钴产量，以及近90%的锂产量。对于锂，2040年的需求预计将是2020年的13倍。
目前，全球关键矿产的生产集中在少数几个国家，而关键矿物的加工和制成品的制造绝大多数集中在中国。中国提炼了全球59%的锂和近80%的其他关键矿物，并拥有全球超过四分之三电动汽车电池的先进制造能力。在涉及电力汽车工业等众多清洁能源制造业领域的稀土永磁市场，中国占全球90%的市场份额，尤其是中国对欧盟市场的稀土永磁供应率高达98%。因此，美欧此次协议意在减少战略依赖，将这些关键矿物材料的供应链迁出中国，同时确保关键矿产原材料的进口渠道多元化、并由伙伴国家开发。
如此前法新社表示，这是美欧为化解贸易分歧而迈出的“有限但具体的一步”。美国目前举措是首先在G7内部达成“关键矿产买家俱乐部”。由于关键矿产市场容易频繁出现波动，俱乐部成员将共同努力达成监管。2022年初，一股强烈的投机热潮震动了全球镍市场，导致镍价飙升至每吨10万美元以上，大约是一年前价格的三倍，随后伦敦金属交易所被迫暂停交易。因此，当前美国及其盟友意图成立“关键矿产买家俱乐部”努力控制关键矿产市场，允许资本满足需求，并确保关键矿产价格飙升不会扰乱全球能源转型。
美欧组建“关键矿产买家俱乐部”的下一步，将同非洲、亚洲或拉丁美洲矿产丰富的国家接触，并寻求与它们达成协议。去年12月，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与刚果民主共和国和赞比亚这两个主要钴生产国的官员签署了谅解备忘录，希望进口更多钴和其他矿物用于电动汽车电池制造。在中长期内，俱乐部将与主要供应链国家合作，打造和完善矿产安全伙伴关系（MSP，Minerals Security Partnership），以此遏制中国获得关键矿产资源并削弱各国对中国关键矿产的依赖。
▲ 2022年9月，美国国务卿布林肯邀请了11个伙伴国和8个资源丰富的国家，共同商讨核心矿物供应链稳定和多样化的方案
然而，尽管美欧此次贸易协议和意在建成的“关键矿产买家俱乐部”可以避免美国与其盟友之间的贸易分歧并减缓对华依赖，但这仍将面临诸多阻力。例如，如何说服国会和工会中的利益集团将是拜登政府的一项重要挑战。民主党参议员乔·曼钦(Joe Manchin)曾公开批评拜登政府的决定，认为“关键矿产买家俱乐部”与将制造业引入美国的意图相冲突。3月15日，曼钦表示，他将投票反对拜登提名的美国国税局(Internal Revenue Service)局长人选，因为他不赞成财政部此前让盟友有资格获得部分补贴的努力。此外，如何提升美国及其合作盟友在关键矿产的精炼水平，是美国面临的另一项重要挑战。目前，关键矿物的加工和制成品制造绝大多数集中在中国，相比之下，美国对关键矿物的产量相对较少，提炼量更少。因此，若要完全建立不依赖于中国的关键矿物的供应链体系，美国仍然需要较长的时间。
对中国有何影响
美欧拟建“关键矿产买家俱乐部”不仅抱着联通本国关键矿产产业链的目的，更包含将稀土等关键矿产领域与中国“脱钩”的意图。中国在关键矿物产业链中举重若轻的位置已让美欧等国警惕，甚至中国在电动汽车领域的蓬勃发展也被美欧抹黑为对国外市场的“垄断”与“侵占”。
当前，美国一边施展长臂管辖，以出口管制限制中国企业对外扩展市场，一边给盟友甜头，为盟友切分排外贸易联盟的蛋糕。这不仅将限制中国进出口外贸企业的发展，更是对中国跨境产业与供应链形成了全方位打压。虽然目前中国关键矿产开采呈勃发之势，电动汽车产业也处于国内朝阳产业队列，但美国以全球产业链构建的这张大网颇为来势汹汹，欧洲与G7国家的响应也较为积极，应对此予以警惕。
不久前刚刚结束的两会上发布的政府工作报告指出，我国应围绕制造业重点产业链，集中优质资源合力推进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并加强重要能源、矿产资源国内勘探开发和增储上产。多位人大代表也建言献策，从企业视角为我国关键矿产资源开采与相关产业链保障提出若干建议。例如，鼓励有技术实力和资金实力的企业加快高品质锂资源勘探和开发，通过多种方式战略布局与开发海外锂矿等资源。
关键矿产战略是国家战略的一部分，其制定和实施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政府统一领导和多部门共同参与。在企业发力的同时，政府也应完善顶层设计，从国家层面针对战略性关键矿产建立统一管理和协调机制。例如在中央层面建立战略性矿产资源委员会，实现统领统筹功能，以保障国家战略性矿产资源安全战略的统一、协调和高效实施。另外也应科学厘定我国战略性关键矿产或关键矿产目录，强化战略性关键矿产供应风险与产业链一体化研究，构建安全的关键矿产供应机制。
▲ 2021年，中国稀土集团成立，对稀土产业进行专业化整合
我国目前已在多国展开关键矿产产业链合作，但为推动该领域在全球范围内的协调联动，还应尽早制定关键矿产领域可持续发展的全球性战略，重视海外中国企业的环境责任与社会责任，以实现能源公正转型。我国在该领域的法律法规缺失是外国抹黑的攻击点，因此，应制定负责任、可持续的关键矿产发展计划和法律法规，加强关键矿产开发和投资中的环境责任与社会责任，以帮助我国企业合法合规展开关键矿产合作，助力产业链全球协调。
当前，中国在全球的关键矿产供应链上已经具备较大话语权，与多国都已开展合作。美国贸然让盟友剥离和重塑全球产业链与供应链，势必会损害自身与盟友利益。而中国在关键技术领域正在迎头赶上，这场攻守之战，谁赢谁输还未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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