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11年下半年以来，温州遭遇了发展史上最严重的危机。资金链断裂危机不断蔓延，从民间金融开始，延及大批中小企业，到目前，危机如燎原的火势正逼近一批创利创汇丰厚的优质企业。这些企业运营良好，既不依赖于低附加值产品出口，也没有募集民间资金盲目投资。惹火上身的唯一原因是，他们曾经在同伴企业的贷款上担保签字，或是曾与其他企业联保互保。市场上持续的资金枯竭，温州民间信用体系的崩塌，让他们的同伴们冬日野草般枯萎。各家银行纷纷减贷抽贷，逼迫他们成为担保连环套中的最后买单人。
“目前，企业的资金链、担保链的风险仍在蔓延，银行业的不良贷款率还在迅速攀升。” 温州市委书记陈一新在11月15日召开的市委常委扩大会议上表示。在温州市委眼中，这批优质企业是重振实体经济的中坚力量，他们的兴衰存亡直接关系温州经济赶超发展的战略实施。为此，温州市委直接向金融界喊话，“在我们企业遇到困难的时候，需要你们(金融界)伸出一只手来援助，不能见死不救。”
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联保互保所形成的连环套困局？日前，温州帕累托经济研究院邀请法律界、金融界、企业界人士围绕上述问题，举行了系列专题研讨。《中国经济报告》刊登部分研讨内容。
互保联保制度可能是制度史上最糟糕的一项设计(温州市瓯海区人民法院副院长法学博士叶建平)担保链恶果的发生，银行是始作俑者，政府也不能辞其咎
企业担保链危机是温州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遇到的最重大问题之一。温州担保链已织成了一张严密的网，触角伸向各个角落，一旦出问题，就像接通电源，无一能够幸免。
我认为，互保联保制度可能是制度史上最糟糕的一项设计。从风险和制度发展的历史来看，制度设计，应该追求一种风险更小、利益更大的目标。
责任制度的发展是从蔓延责任、无限责任、有限责任(限额责任、自认责任)，到豁免责任。现代社会由于责任有限，解除了束缚和恐惧，极大地激发了创造、创新、创业的能力，整个社会得以突飞猛进的发展。互保联保却反其道而行，将社会成员捆绑在一起，这在较落后的农村和一定范围内的部分人群可能有一定效果，但在社会化程度很高、流通性很强，甚至往往信用膨胀的领域注定失败，并构成对正常社会的威胁。
当前的互保联保，都已偏离应有的守则，大都没能脱离这样的基础：首先诱惑过度，造就信用过度；然后信用过度，导致融资过度；结果融资过度，必然风险过度。这也是造成担保链恶果的直接动因，银行是始作俑者，政府也不能辞其咎。
这种担保表面上是互保，实质上是优质企业单方无偿为劣质企业买单，是极不公平的
在风险过度的情况下，风险关联的基础上，不是“勇者无敌”，而是“勇者无底”/“勇者倒下”——任何人都不具备承担无止境责任的能量，在结成“联保网”的情况下，可能需要承受的是“全网的负荷”——理论上不认可你承担部分之后不再承担——要与全社会(全网)的责任“相依相伴”到最后时刻。
互保联保存在执行的选择性，无论从个体规避承担风险还是从便利实现债权考虑，在可能的情况下，总是先找能力强者，无法避免“强者首先遭殃”的结局。
为避免成为首先承担担保责任的人，或者成为“有幸逃脱的鱼”，互保成员往往相互观望，想办法缩减生产、转移存款、处理外债。在相互效仿、传染之下，整个信用萎缩了，社会生产力也就萎缩了。所以，“担保圈”上一个个体的小小的风波，必会波及圈内整体成员，由于圈内的个体又可能与他人组成其他的“担保圈”，“担保圈”成员相互交错，联动地相互影响，即会影响全社会。这就是“蝴蝶效应”的原理，而且是一个“加强版”。
制度经济学家穷其一生无非就是探索降低交易成本，但假设的交易成本为零现实中并不存在，所以制度选择和设计所能考虑的即是降低交易成本，从风险角度看，假设风险为零的现实并不存在，制度设计即需考虑降低风险。
解决担保链风险，有人提出了很多办法，包括贷款展期、续贷、“以时间换空间”、“债务平移”、引入战略投资、“担保池”、“风险池”等做法，都没有触及担保链的实质，也没有从根本上化解担保链的风险，只是延缓风险的集中爆发时间，而且由于窟窿无法填补，包括利息继续增长，支付的社会代价反而更大，即使引入战略投资，在债务链无穷尽的情况下，不管引入多少资金、获得多少收益，都无法满足数额庞大且日益增长的担保债务的清偿，只能是害人害己。同时，没有及时处理的另一重隐患是不公平，让民间债务、材料款、其他应付款等非联保债务逐步得到不公平的优先清偿或丧失及时撤销不公平优先清偿的机会，这些做法并不可取。个人认为，应从实质出发，止损化险，断链解套，资债清算，生火再发，解决的思路是两条，一是断其根，要果断、坚决地废弃过度联保的做法，避免新生风险。二是理其枝，及时处置，在防止蔓延、扩散原有风险的基础上，及时解套、逐个消化。处置的方法是两个：一是证券化转化处置，集中风险债务，共同会商分担，创造盘转中介，探索结算解套，实行风险资产化，资产证券化，交易市场化的办法处置。二是破产性免责消解。只有破产机制具备止损、化险、公平、重生的功能，并且实行余债免除，彻底、公正地化解风险及风险的隐患。进一步分析，一定范围的集体破产或类破产办法处置也值得考虑。此外，今后解决民间资金出路，应考虑鼓励直接投资入股，包括优先股等方法，这才是回归原本。
这些违规担保首先是企业做假账，银行教企业做假账。甚至很多企业是骗贷的
司法化解担保链风险的思考(温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研究室主任李德通)
现在担保链问题相当严重。以龙湾法院为例，2013年1-8月份受理的401件银企纠纷案件中，有担保人的378件，占94.3%；平均每件有担保人的案件涉及担保人4.9个，其中涉及个人担保人3.65个，企业担保人1.25个。可见卷入互保联保的企业和企业主非常多。
关于担保链风险化解，我想可以从治标和治本两个方面来采取措施。
一、如何治标
标就是怎么样让它尽可能不扩散、不蔓延、或者扩散蔓延得慢一点，避开目前宏观经济形势不利与担保链风险爆发在同一时间相遇。从司法化解的角度可以采取以下几方面治标的措施：
第一是依法支持关联企业债务平移、分期偿付、转移债务至担保方等方式化解担保代偿风险。
第二是借款展期。我认为，企业用于借款抵押担保的抵押物已因他案被法院查封的情况下，企业与银行之间的抵押担保借款经协商一致予以展期的，原设定的抵押权仍应受法律保护。而他案的债务尽量先执行主债务人，暂不执行担保人。
第三是支持转贷。现在温州中院已经在做的是抵押物因他案被查封的情况下，临时启封转贷。
第四是对受担保链牵连涉诉的企业正在使用中的厂房、生产设备尽量不要扣押、拍卖。要尽可能先执行主债务人的财产。确实需要担保人还债的时候可以通过执行和解，或者分期履行等柔性方式尽可能让还具有发展前景的企业能够存续下去。
第五是通过追究涉嫌刑事犯罪的行为人的刑事责任来切断担保链。对于构成贷款诈骗罪、骗取贷款、票据承兑、金融票证罪等刑事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主合同涉及犯罪被认定无效的情况下，担保合同作为从合同自然无效。
二、如何治本
治本就是从根源上减少互保联保现象。
第一是政府出台限制企业互保联保的政策。互保联保可以解决企业一时的资金困难，但从长久来看，后患无穷。所以政府至少应不鼓励企业互保联保。政府在这方面可以有所作为，比如把没有互保联保规定为企业享受某些优惠政策、评定“巨龙企业”、“明星企业”等荣誉的必要条件。企业有时候提供担保是碍于情面，政府不鼓励，甚至在评定企业荣誉时实行一票否决，企业主在其他企业找其担保时正好多个挡箭牌。据龙湾法院问卷调查，有33%的担保系碍于亲友面子所为。政府如果出台这样政策的话，企业的互保联保现象会减少。
第二是鼓励银行创新融资工具，探索以互助代替互保。现在已有几家银行开始尝试通过以多家企业缴纳的风险共同基金为质押，向有融资需求的成员企业提供信用贷款。这种融资模式虽然成本有所增加，但以承担有限风险摆脱了互保联保的连带清偿责任，也有效防止了担保链风险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第三是加大宣传力度，不要轻易为人家担保。企业做大了很不容易，为人家担保可能会将自己几十年做下来的企业毁在那盖章的瞬间。一定要让全社会形成这么一种氛围，担保不是一个轻易可以做的行为。一些企业老板法律意识可能不强，盖章的时候也没有考虑那么多。所以宣传很重要。
第四是扶植融资性担保业的发展。企业为什么要互保联保？实际上就是抵押物不足。抵押物不足又想融资，就找亲友或亲友的企业担保，或互相担保。这种担保表面上是互保，实质上是优质企业单方无偿为劣质企业买单，是极不公平的。要提倡融资更多地去找融资性担保公司有偿“买担保”。这样企业间的互保联保就会减少。但据我调研，温州融资性担保行业在萎缩。建议政府要扶植融资性担保业发展。
银行最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并且把脚砸残了(浙江青鸟律师事务所主任、法学博士郑效军)
第一，温州企业普遍性联保面临困境问题的根源。首先是银行过度的利用了企业的信用资源，过度使用了银行自身的风险管理资源。银行要求企业提供的融资担保要考虑合理的度，不能联保多保，不能多层重复担保；结果是这个问题的根源就来自银行。其次是，企业也想通过高负债率违规获得款资源。在市场牛市的状态下，温州人尝到了甜头；在市场不乐观的状态下企业的做法无疑是自杀。
第二，关于温州企业普遍性联保面临困境问题的背景。我讲两个方面的背景，一个是温州局部的融资背景，一个是国家的宏观投资背景。
温州局部的融资背景是，本来企业的贷款用途多数都是流动资金贷款，本身是企业重新生产的资本要素。而结果是大量的信贷资金全部不是在银行跟企业之间循环，不是流入企业的生产环节，而是通过企业流入民间借贷，流入企业对外投资。温州前几年非正常的信贷资金流路径是怎么走的？从银行走到企业，企业走到民间借贷，民间借贷又回到企业，企业又回到银行。在温州这种恶性循环越走越大，是很糟糕的一个问题。从根本上违反贷款用途，这种做法轻则违规违法，重则犯罪。世界上所有国家都会严厉打击这种行为，我们国家的法律规定也非常清晰，但是这种行为在温州却是因为具有普遍性而法不责众。
当然，国家宏观上的政策背景也有问题，过度重视GDP，过度刺激投资。刺激了投资以后，就刺激了企业违规获得贷款资金的欲望。如果以温州为例，就是不妥当的投资刺激，却导致GDP严重受损。
第三，温州企业普遍性联保面临困境问题的简单建议。
政府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是，在银行与企业之间的一个风险平衡问题，责任分担问题。说穿了就是扶持银行还是扶持企业，是让银行死还是企业死。另一方面，政府要让应该死的企业死掉，该赔钱的银行赔钱，欧美一些国家在金融危机来了之后，都有过类似问题的考虑和选择。我们的政府也面临这样的选择。
对银行来讲，无非也就是展期、以贷还贷、续贷，银行不会让自己吃亏，但企业都死了你也不可能活，要拿钱救救企业，要有远见。
对企业来讲，考虑是自己死还是拖死银行。无非是走两条路，一条重整，一条破产。破产，我死了，银行你也死吧。一些企业就说，我们自己再找些人来再重新担保，重新组合担保，重新组织股权，政府再给点资源，把他重新整起来。就这个问题，我觉得政府和企业之间需要选一条合适的底线，要考虑艰难活下去有没有价值。
从司法的角度来看，我觉得有一个根本的问题做得不好。就是没有追究违规担保，违规贷款责任。实际上这些违规担保首先是企业做假账，银行教企业做假账。贸易背景很多是假的，甚至很多企业是骗贷的，对典型的企业和银行，司法部门应该大刀阔斧、果断地杀一批，这个措施完全可以做的，是治本的。
但是温州整体问题确实非常严重。有人说温州民营企业前些年是只“病猫”，被某某领导敲了一锤子就变成了“死猫”，我看最少是一只“病情加重的猫”。
我还有两个建议，要追责，温州出了那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人承担责任；有关组织要召集专家进行经常性的讨论和研究，政府要重视有能力的专家，构建提供有价值的意见的平台，民众不喜欢老面孔、老腔调、老好人的“三老专家”。
政府要做好防火墙，重塑担保行业(温州市中投融资担保有限公司董事长郭炳钞)
我就把担保行业的状况跟各位稍微提一下。破解温州担保连环套的问题，我们一直在思考，温州走到今天是必然的。有内因，也有外因，内因是高负债、盲目投资，外因是经济泡沫的破裂。
到了今天这个时候，首先政府的动作应大一些，其实政府也想尽办法想要做一点事，可是政府在处置这方面没有可借鉴的经验，各有各的方法。我觉得在政府层面有几个方面要形成共识：防火墙一定要做，不能让风险蔓延下去，企业之间互保链已经在了，债务已经形成了，怎么办？应由政府牵头，银、政、企三方形成一个协调机制分批次来化解风险。
第二，银行应承担一部分风险。按不良总额拿出10%去救那些还能存活的企业。
第三，财政拨一部分风险资金，来支持温州中小企业债，用政府信用来担保。把民间资本都集中起来，贷给那些基本面比较好的企业，同时监管跟上。让实体经济融资不要单靠银行，而且也能够让民间资本浮上水面，这也是金融改革里面的一个举措。至于方式怎么运作，我们可以详细再讨论。
第四，现在还有一个危机，老一代创业到现在的企业家，很多人会选择离开温州，这个趋势一定要看到。一代人打拼下来的企业出了问题，这个风波把他们打倒了，但是他的管理才能及经验还是有的，是一笔财富，所以政府一定要把这批人留住。引导鼓励他们再创辉煌。另外是银行，应该反思。以前这样的运作模式，确实银行有过错。在以前经济面好，上升的时候，银行就竭力推荐企业融资贷款。在经济状况不好的时候，银行不该拼命压贷、抽贷、惜贷，应该有些担当。
第五，话说回来企业的本身也有问题，不要全部责怪银行。危机后，理念要变，模式要变，结构要变，彻底切断互保链。
第六，政府应营造好中小微企业的生态环境，加快各县、市、区小微企业生态园区建设。各职能部门倾力为实体经济服务，重树温州企业家的信心，把更多的资源向中、小、微企业倾斜。
第七，回到自己的行业，政府应该下大力气扶持融资担保机构。这里给一个数字，2011年，全市融资性担保公司有52家，全年累计担保额110亿，在保余额是100亿。2012年在保余额降到74亿，有42家融资性担保公司，截至2013年9月全市有36家融资性担保公司，在保余额45亿多。萎缩比例很大，政府应重视，这个行业不可缺。应加大力度扶持、引导加上监管。政府应该将一些低风险的优质资源向担保行业倾斜，吸引有实力的投资者进入担保行业。几年内，在温州培育出一批(20家左右)年担责任余额超50亿的融资性担保机构，合计超1000亿的规模来缓解我市中小微企业融资难、担保难问题。
解铃还须系铃人，银行也是受害人(杭州银行温州分行风险管理部负责人赵东豪)
温州担保圈的问题跟整个温州区域的环境有关，即近几年企业过度融资，银行过度放贷。那企业过度融资为什么呢？当时他认为整体经济形势都是很好的，都是能赚的，尤其是房地产。虽然我这块主营赚不过来，但是房地产这块我完全可以补回来，所以他就大胆地去做，但是整个房地产市场的变化始料不及。房地产行业利润最高，所以连老本最后也是放到房地产里去了。温州是受害最深的，因为温州人就是喜欢搞房地产。
要解决温州担保圈的问题，解铃还需系铃人，需要政、银、企三方的共同努力。政府需要做好三件事。首先，搭建好担保链信息服务平台。很多被担保人在担保前未必清楚担保企业的整体风险，一旦知道这个担保圈里有点问题的话，至少他会谨慎。所以担保信息的披露与共享是必要的。政府、银监应该积极提供充分、及时、准确的信息，帮助他们建立预警机制，从而更好地引导担保。二要加快推进企业兼并重组，鼓励破产，同时要加强对逃废债的打击力度。三是政府需要成立担保公司，虽然是非盈利性质的，把这些小微企业服务好。政府税收可以多一点，后续可以弥补。
现在银行是弱势，也是受害人。温州的银行已向上级银行上划了七十多个亿不良资产，十年的利润也没了，但假如由于担保圈的原因再冒出新的，银行也受不了，现在需要平稳过渡，要让银行统一行动起来，不压贷不抽贷。这个当然需要总行层面意见的统一。另外银行要创新担保方式，我们银行推出的风险池基金，按照大数的原则服务小微企业，效率高、担保方式简单、风险分散。
两年前我们认为问题在民间借贷上，现在已经两年时间了，现在反而转到担保圈上去了，说明这个问题不单单是一个民间借贷的问题。实实在在地说，民间借贷已经蔓延到这个担保链上，这样的情况下企业老板要有一个消化的过程，大家都是在“以时间换空间”，你经济形势不好的话，那么担保链、整个担保圈会更加恶化下去，这个一点办法都没有。那么我们等着经济情况好起来以后，企业自身靠降低银行融资或者减少资产来减少担保，恢复到一个正常的水平。银行可以通过一些产品的创新来满足小微企业的需求。
企业危机自救模式(浙江攀远律师事务所主任、温州律师协会金融专业委员会主任颜贻潘)
作为律师，我参与解决了许多既存在民间借贷纠纷又存在严重担保链问题的企业的问题，谈谈他们的危机救济方式。
这是瑞安的一家服装企业，2011年给他人提供担保，2012年苦苦地支撑了一年。2012年年底，他戴着帽子，也许是天气比较冷，他衣服的领子显得特别高，透过一副黑框眼镜，我看见那双充满血丝的疲惫的眼睛。他第一次来我办公室跟我讲：“这日子没法过了，我看不到2013年有任何希望，我把这个近1个亿资产的公司托给您，若我继续在温州的话，3-5年解套都解不了，更不要说发展??每天从早上6点到晚上12点就是不停地接电话，讲过来讲过去都是钱！钱！钱??而我身边的钱几尽枯竭，再这样下去不会有任何造血功能??我将离开温州，请您做我的代理人，把事情处理好。我这趟走了以后，会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出现，若能安心在上海呆着，我会好好珍惜机会，3-5年后还会是一条好汉??”他的声音非常浑厚又充满悲凉和激情。我们碰了几次后，他关上手机，离开了温州。后来我去上海看了他两次，发现他全身心的投入了工作，人像是一个野人，还是戴着帽子，胡子比以前更长。我认为他断臂求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办法，我可以断定3年左右他还会重新回来参与他老厂房的买受。现在厂房价值大概一个亿，自身欠外面的债务大概也是一个亿，连保互保加起来还有几千万。他这样全部扔给律师，三至五年后回来花六七千万就能拿到干净的厂房，对他而言也许是一种最好的办法，在异地继续着他的事业。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银行身负那么多抵押物怎么处置，没有抵押的信用贷款又怎么收回？这对一直凌驾于规则之上的银行来讲，同样是一场灾难。
下面是一项多方共赢的方案。
瓯海有一家企业，当时那个老板找上我的时候，他说已是三天三夜没怎么睡。他说欠七八家银行加起来大概是3700万的债务，民间借款十个人计1590万元。他说企业利润大约每年500万元，民间借款利率大概两分一年约300万利息，再加上银行的利息，500万利润刚好还利息。银行还贷后不是不贷就是缩贷，这样下去迟早会死??到最后，我们讨论出来一种方案：七八家银行全部签三到五年借款合同，民间借贷这一块利息全部停付，本金3年还清，还本金的来源在哪里？第一他每年有500万的利润，第二外面欠他的钱有1400多万，全部委托律师催讨，如果要回来之后，从后面往前面倒还。我们按计划去实施，当事人不好意思发短信，由我来发，现在讲起来是比较简单的，那个时候是没日没夜的讨论。发短信非常有讲究，现在信息这么发达，搞不好一传把他企业传没掉了。短信发出去之后，三四个人很快就回复了，大概有六家没有回。有三四个人就是不同意我们的清偿方案。我们开诚布公地讨论不同意的理由：不回复意见若不去起诉，等于同意；不同意如果去起诉，那么我们奉陪，奉陪到什么时候？奉陪到执行的时候。如果你一个人起诉，你把钱拿走，别人怎么办，到那个时候我们会找企业的主管部门及法院一起沟通，真要执行，那九个人都一起来分配好了，最终大家分不到，若走到这一步企业破产而银行有抵押则没有损失，最终损失的是民间借贷。到最后大家非常痛苦又没有办法，只能按我们的方案接受，大部分人在分配方案上签了字，另外两个人不签字，第一笔钱11月15号要给他的，如果另外两个不签，第一笔钱就不会给。我估计他肯定会签，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
在共赢的方案设计中，我认为对待每个债权人均要公平公正，做事情公开阳光很重要，天平稍有不平就容易倾斜。讨论事情要认真细致，有礼有节让别人信服，尽量用最少的成本取得最大的经济效益。
企业危机救剂最常见的措施是破产重整，这要花费大量的司法资源且成本相对高昂。如果真的“躺”下来，让政府去救，而政府也没有这么多资源，最终有可能真起不来了。企业应根据自身的不同情况进行自救，做到不等不要不靠。
相信最早摔倒也会最早爬起来。
(责任编辑：DF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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