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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一年级生 浪”在科幻世界里的女性,将走向何方?


更新日期:2023-03-08 16:20:45来源:网络点击:1974769

年初《三体》动画版、剧版接连播出,掀起一阵国内科幻迷的狂欢。春节档上映的《流浪地球2》,给这波“科幻热”再添了一把火。但争议也随之而来,其中有一些关于女性的声音引起了我们的关注。

科幻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存在什么问题?女性视角下的科幻与男性有什么不同?科幻中描绘的女性未来,又对我们的现实有什么启示?

今年的国际劳动妇女节,《湃客Talk》请到两位嘉宾,一起聊聊女性与科幻的故事。

科幻中的“她”

科幻小说中一些女性形象的刻画给人带来“不适”,一方面是因为男性凝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把女性角色作为工具人,作为一个母亲、一个女儿、一个妻子,但不是她自己。从人物的角度来说,还是缺乏复杂性。但其实我觉得近些年在国内外还是有所改变的,会出现更多更加复杂的女性形象。

说到最喜欢的科幻女性形象,我首先想到《疯狂麦克斯:狂暴之路》当中由查理兹·塞隆扮演的叛逃的女将军费洛莎。首先我觉得她的名字很带感,“狂暴的(furious)”,一种很少和女性联系起来的情感。但其实愤怒在女性当中还是挺常见的,只是大家可能更多的是会去压抑,因为愤怒的女性在社会上好像不是一个很好的形象

电影中,费洛莎(Furiosa)带领一群女性逃离了一个非常恐怖的社会,在沙漠中一路奔驰,想要前往传说中的绿洲。但她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就发现,这个绿洲早就干涸了,眼前依然是沙漠,没有地方可以去。她一个人跪在地上,然后又失望又愤怒地发出一声长啸。之后,她收拾好心情,想好策略,重新带姑娘们上路。

费洛莎的痛苦长啸。截图自电影《疯狂麦克斯:狂暴之路》

费洛莎的痛苦长啸。截图自电影《疯狂麦克斯:狂暴之路》

我觉得非常震撼,因为我印象里在故事中会遭遇这样的波折,并且做出这种反应的基本上都是由一个壮汉扮演的男主角。但这部电影让我意识到,这对女性角色来说也是可能的。在一个无关爱情、无关家人的故事里,她同样可以有理想,同样可以遭遇理想的幻灭,也同样可以独自去面对残局。所以每次我思考自己想写怎么样的女性,都经常会想到那一幕。

我们看一看人类历史上所有的文学作品里,有多少男性作家对女性的书写是合格的?屈指可数。

男性在书写女性的时候,很容易就成为两种极端。大家一直说菲利普·迪克笔下的女性形象有两种,一种是善良又充满母性的黑发女性形象,一种是狡诈的、邪恶的、神秘的金发女性的形象。但是我们回望人类的文学史,我们会发现,好像能跳脱出来的也不是很多。甚至有缺陷的女性作为主角的,其实也很少。我觉得科幻它不是一个飞地。

我特别喜欢的女性形象是《攻壳机动队》里的草薙素子。最早士郎正宗的漫画里的素子,是一个特别元气、气血旺盛的女性形象。特别像昭和时代的美女,体型用今天的标准来看是“微胖”,但其实是健康的,而且有黝黑的肤色,没有特别无瑕的五官。

在押井守的两部《攻壳机动队》电影里,素子是一个非常中性的形象。中间有一个剧场版,里面的素子形象相对会显得比较柔和,但也很少能感觉到这种女性特质。她是生活在男性赛博格群体当中的,唯一一个人还是需要她鼓舞的男性(指素子的同事石川),但是她跟他之间不会有那种暧昧感。

押井守电影中的素子。截图自电影《攻壳机动队(1995)》

押井守电影中的素子。截图自电影《攻壳机动队(1995)》

女性除了爱情之外,就没有别的感情了吗?雅克·德里达有一本书叫《友爱的政治学》,里面谈到在政治理论当中,“友爱”这个词汇通常跟正义、公平是高度相关的,但这本书里是把女性完全排除的。

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女性之间的友情一直会成为某种被嘲笑或者被轻蔑的对象。很多人会觉得女人之间没有什么真感情,而且会说“女人一旦进入婚姻之后就怎么样”等等,好像女性的中心就是一个男性。但素子不是,她真的是一个领导者的形象,她也有轻微的迷茫,但她果断坚决,智慧,充满力量。

她们如何书写科幻?

科幻最终成为了男性主导的世界,不是某个特别的事件导致的,而是整个社会环境、文化结构造成的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虽然第一部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是玛丽·雪莱写的,但它从来不是一部经常被提起的科幻小说,它甚至会被分到哥特一类。

玛丽·雪莱《弗兰肯斯坦》2016年版,译林出版社

玛丽·雪莱《弗兰肯斯坦》2016年版,译林出版社

在那个时代,男性本身就有更多的受教育的机会、更大的行动自由、更多的经济主导权和空闲时间。这四个最重要的资源都在男性手里,那就自然可以理解为什么大量的科幻小说,乃至大量人类文化的成果都出自男性。

女性在那个时代要成功,不仅要克服这件事情本身,还要克服来自整个人类文化的负面影响,非常困难。

第一个发明出类似自然英语的计算机语言的人也是一位女性,她还是位美国海军少将,她叫 格蕾丝·赫柏(Grace Hopper)。历史上在计算机领域,女性一直被要求做一些排除故障、组装新机器这种边角料的工作,但她们也不断有自己的贡献,但是这些贡献都被隐去了。

格蕾丝·赫柏

格蕾丝·赫柏

2016年有一部反映美国航空史上四位黑人女性的电影(《隐藏人物》)。如果没有这部电影,这些少数族裔的女性的贡献也是被隐没的,她们的才华被讲述得太少。

这些都需要被反复讲述。这就是为什么需要科幻小说,它不单是从当下出发、面向未来的,也是对过去的一种重新讲述

我写科幻小说,更多的还是从我比较熟悉的女性视角来出发。但有一次我尝试用第一人称男性视角来讲故事,写着写着我觉得有一种“被解放”的感觉。之后紧接着我正好想写一部关于女性困境的小说,是第一人称女性视角,就写得非常憋屈,很难拔得出来。

辛维木的科幻小说《血肉之锤》发表于《科幻世界》2022年9月刊

辛维木的科幻小说《血肉之锤》发表于《科幻世界》2022年9月刊

其实我也听到一位女作家讲到,她也在学校里教学生写小说,她教过的女学生就算写得再好都往往非常谦虚,总是说自己写得不够好,男生好像这种情况就相对不是那么明显。

所以我自己的这个经历让我感觉到,写作中的所谓“女性气质”会不会经常是朝里看,是趋于内省、自我怀疑,就算你是在观察外界,也是在反思、徘徊。但男性化的写作可能更多的是在向外看,是凝视一切,并且理所当然地讲出来。这种“向外看”可能恰恰和一般来说趋向探索、发现的科幻是比较契合的。所以我想,这或许是我们感觉“科幻作品是男性化的”比较大的原因。

我一开始的写作就没有男女之分,我的女性主角也是充满主动性的,而且未必是以男性的方式去抗争。因为经过这么多年无论是自然的演化还是文化的形塑之后,一般意义上的女性的确跟男性在一些方面是不同的。如果我们追根溯源,这里面被形塑的部分肯定有不正确的。但既然已经有这样的不同,我们就该利用自己的优势。

直到最近,因为写作的方向也有一点变化,我开始觉得科幻必须是“在场”的。

糖匪最新小说集《后来的人类》,中信大方出版社

糖匪最新小说集《后来的人类》,中信大方出版社

我今年春天即将出版的书《后来的人类》,里面收录了一篇小说叫《快活天》,发表在今年1月的《上海文学》里。在这个故事里,我对家庭妇女的劳动以及女性的处境做了一个特别贴地飞行的幻想,无论是经济、社会结构还是生产模式上,都会有一定的探讨。

这就是我认为的在场,我们对现实是要有关切的。

我之前其实非常抗拒在写作中强调自己的女性身份,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有局限性的事情。

但因为我去年生了女儿,这段时间想了比较多一个女孩子要怎么成长、今后看一些什么书之类的问题。我在给她挑故事的时候就会发现,很多经典的童话传说故事已经很陈旧,都是王子拯救公主之类的。

回顾我自己的阅读史,我看的很多都是男作家写的小说,对历史的想象也都是帝王将相,对后宫嫔妃什么的有一种轻视,觉得她们不重要。但我最近正好在读一些历史中的女性,我就发现,其实很多关于历史女性的故事都有后人的附会和演绎。把她们还原到历史中的处境,你就会发现她们没有那么任人摆布,她们有自己的生存策略。

《蒙曼女性诗词课 哲妇》借诗词讲述了一系列历史女性的故事

《蒙曼女性诗词课 哲妇》借诗词讲述了一系列历史女性的故事

还有一些真实存在的很伟大的女性,其实是被大众所遗忘的。我最近读到一个清朝女作家的书,发现她的想象力好神奇,而且她关注的不只是闺房,对朝堂上的事情也有很多思考。我觉得如果我小时候就读到这些,可能对世界的观念会更开阔一点。

所以我觉得我还是会给女儿讲那种帝王将相的故事,也会给他看经典的男性作家写的小说,但与此同时,我也会有意识地去讲一些女性的故事,包括在我自己的小说中也会这样。

未来的女性与女性的未来

我在怀孕的时候,脑子里老是在想一些很科幻的事情。生孩子对我来说居然是一种非常科幻的体验,最直观的就是一种被寄生的感觉

我认识很多新手妈妈都说,她们第一次抱着自己孩子的时候,都觉得很陌生,我自己也是,就好像没有那种天然的母性,母性是后来才逐渐建立起来的。

另外我再怎么想生孩子,也为十月怀胎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实际经历的时候,我面临的是长时间的行动受限,还有一直处于未来的人生规划会不会被打乱、陷入停滞的这种担忧。

我当时就一直在想,全世界范围内都说要增加人口,讲到生育政策动辄都是以千万亿为单位的人口数字,但其实背后都是一个个女性一年的时光,还不算后面还要养孩子,比生孩子更辛苦。所以我觉得比起说服女性,还不如索性研究怎么不要靠女性来生孩子。

但这带来的问题就是,如果不是从女性的身体当中孕育出来的,即使它还是精子和卵子的结合,但它还算是人类吗?这又涉及到一个根本的问题,就是到底什么界定了人之为人?如果我们真的需要靠批量生产出那么多人,我们生产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觉得科幻为我们思考这些根本的问题,提供了一个比较好的工具。

科幻作品中的“人造胚胎”。截图自电影《黑客帝国(1999)》

科幻作品中的“人造胚胎”。截图自电影《黑客帝国(1999)》

但是我觉得这还是很难解决实际问题,女性面临的很多困境是非常当下和具体的。

前几天我读到一篇关于 ChatGPT 的文章,有人通过跟 AI 对话,找到了自己遗失已久的宠物猫。我看完这篇文章,觉得原来 AI 除了可以回答一些问题,还可以帮忙解决这种物理空间上的问题。那它是不是可以开发出更多的功能?比如解决我目前最大的痛点,就是帮我带娃。

具备高度人工智能的玩具人偶梅根。截图自电影《梅根》

具备高度人工智能的玩具人偶梅根。截图自电影《梅根》

但我又想到了这段时间热映的电影《梅根》,一个家长让机器人帮自己带娃,结果孩子对机器人产生了依赖,机器人还过度执着,大开杀戒。我想如果ChatGPT帮我带娃恐怕也是这个结局,出力的还是我自己。虽然我的丈夫、长辈都非常积极地参与,但是通常意义上母亲还是孩子的第一责任人,所以没有办法靠科幻来偷懒。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比较无解的问题。

技术真的能帮助我们达到一个更好的时代吗?我们就回头看一看,我们每天打车或者坐公共交通,但是又挤出一定的时间去健身房跑步。我每次在透过玻璃幕墙看到健身房里面的人挥汗如雨,就觉得是一个很有趣的隐喻。

今天我们每一个人类是否拥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好像不是,而且幸福感也没上来。

技术的确提高了生产力,一定是有人受益的,但是谁受益?技术可以加剧不平等,这也是一个几乎可以肯定的事情。

我不是一个反技术的人,只是技术并不能真正地解决我们的问题,我们的问题需要用更人文的方式或者更智慧的方式去解决,我们需要的是一种如何使用技术的智慧,以及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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